趣憶童年之五：【敬酒杯】

探馬

趣憶童年之五：【敬酒杯】
作者：蘇郁惠（里長姆）


《小弟調皮玩供杯，
    因禍得福樂加菜》


外婆一早去買菜，要我顧厝看好弟妹，特別吩咐盯緊搗蛋精靈的弟弟。別讓他進去灶腳間，別讓他拿到番仔火(台語:火柴)，別讓他拿到菜刀，別讓他掀米甕蓋，別讓他掀菜脯甕蓋，別讓他...，別讓他...。


她一離開，我就想到一勞永逸的好方法。就去把灶腳間的門扣，先從裡面扣上；再屏住呼吸，繞過一牆之隔，屎味衝鼻的豬舍；再膽戰心驚地走過欄柵邊，從後側門竄出。任務完成後，我站在灶腳間外面，用手推門測試，滿意又得意自己的點子；安心地一家家去叫喚，隔著矮樹叢或竹籬笆的鄰家孩子們到稻埕碰面。


我們決定分成兩隊，到旁邊的果園，揀地上的樹籽，比賽那一隊揀的多；再充當子彈玩彈弓打水果。隊長是我和另一位，猜拳贏的，先挑自己要的人選，輸的人再接續挑一位。外婆交代要看好弟妹，因此前兩輪猜拳無論輸贏，我都必須要把6歲的妹妹和4歲的弟弟，先挑起來放身邊。我抗議不公平，對方很爽快地，撥一位號稱眼明手快的〝勇腳〞送我。


一喊開始，大伙兒都一溜煙地鑽進園子，往枝葉濃密的園區前進，我吩咐兩個小傢伙要緊緊跟住我。時節夏天，大家都短袖、短褲，不但要低頭專注，尋找撿拾泥土上的樹籽；還要手忙腳亂地揮打，對抗臉上、手上、腳上蚊子軍團的攻擊。


正當我們忘情，嘻鬧地不易樂乎！突然園外傳來高八度，驚悚駭異的叫喊「阿～娘～喂～啊～(台語)！阿惠啊！阿惠啊！叫妳顧小弟仔，妳是顧到哪裡去？妳是跑去哪裡了？」我一聽被點名，顧不得橫在肚子前，左肘上的成堆樹籽，撒手快步衝出園區。


映入眼簾的是稻埕入口，傾倒的竹籃和散落一地的菜。滿佈驚恐蒼白著臉的外婆，跪坐在房舍正廳外的地上，正從小小的敬酒杯裡倒出沙；旁邊站著大眼睛溜溜轉的弟弟，一付刁鑽古怪樣。外婆嘴裡拉拉雜雜地「媽祖婆啊！土地公伯！眾神明啊！祖公祖嬤！不要見怪！不要見怪！囝仔人昧曉耶(台語)！才請下來！毋識代誌(台語)！才請下來！不要見怪！不要見怪！」


我走近一看，大吃一驚，還真的是阿娘喂！外婆膝蓋旁還有幾個立直、傾斜、倒蓋著的小杯，散在一堆顏色不均，似淋過水的小沙丘上。我腦門一轟，心中極度不安地，看一眼這小子的開檔褲，完蛋！準也灑泡尿下去了！這才想的當下，外婆幾乎快哭了「憨孫啊！憨孫啊！你真是跟天公伯借膽，連這你也敢放尿！(台語:灑尿)」她顫抖著雙手，倒出杯裡的沙尿水。


處理好六個杯子，外婆再檢視神桌上的祖先香爐、牌位，神明香爐、神像後，自我安慰地連拍了好幾下胸「好佳在！好佳在！」又連呼了大氣好幾口「沒來動這些！沒來動這些！嚇死我！嚇死我！」當天她殺雞，隆重地準備三牲五禮、香、燭、酒；戰戰兢兢地祭祀、跪拜、磕頭，恭恭敬敬地請神明和祖先的酒杯歸位。


外公從田裡回來，看著滿桌佳餚，以為節日加菜。聽了外婆擔憂地訴說，安慰她不要杞人憂天。祖先們保佑子孫都來不及了，神明更是庇護善良積德的人；對於不懂事的囝仔，祂們也只能笑笑地，包容他的頑皮。外公更強調所有禮儀、習俗，都是以前的人自己想、自己創、自己編的，一代一代的留傳下來，有些根本是無稽之談，不可盡信。


好有智慧的一家之主！

探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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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打火機取代火柴，番仔火很少看到了。

Horace

這弟弟還真特殊，沒有"隊路"(跟在屁股後面)和姐姐出去玩，竟然對大廳發生興趣。

探馬

里長姆『『我那頑皮的弟弟，把敬酒杯請下地後，
被告誡不能再拿供桌上的任何東西下地。


但隔沒幾天，他竟爬上供桌，把土地爺爺的鬍子剪短。


大人問他為什麼？
他說因鬍子長長短短
不好看，
要剪平才整齊！！


大人們都氣到無言，
但又捨不得修理他。』
『附上他和外公的合照，他們站的地方就是文中的稻埕。

Horace

這個弟弟敢情是孫悟空轉世，大鬧天宮，天不怕地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