鱈魚戰爭（1958.9.1～1976.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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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冰島和英國，為何因鱈魚而爆發了3次戰爭？

作者｜雄鷹

責編｜Thomas

冰島毗鄰北極圈，是歐洲緯度最高的國家（按首都所在地）。人口不到約36萬的冰島以豐富的旅遊資源聞名於世。

冰島亦是距離歐洲大陸最遠的歐洲國家，給人一種孤懸海外、與世隔絕的感覺。

▲冰島，孤懸於歐洲大陸之外

然而，這個看似與世無爭、孤身世外的「島國」，卻曾經在1958〜76年短短的18年裡，與英國進行了3次戰爭。戰爭的原因是為了鱈魚資源。

3次「鱈魚戰爭」中，軍事裝備落後、沒有正規部隊的冰島，竟然3次戰勝了老牌強國英國。

▲大西洋鱈魚

那麼，鱈魚是怎樣成為冰島和英國之間戰爭的導火線呢？冰島又是怎樣「三殺」英國的？

一、英國與丹麥的鱈魚之爭

雖然今天的冰島看起來很不起眼，但從16〜20世紀，冰島是曾經的北歐霸主——丹麥的一部分。冰島和英國關於鱈魚的衝突，可追溯到丹麥佔據冰島時期。

▲1721年的丹麥地圖

英國、丹麥、冰島周邊的海域因受北大西洋暖流和北冰洋冷水交匯的影響，產生湧升流，形成了世界4大漁場之一的北海漁場（北大西洋漁場）。鱈魚、大比目魚是北海漁場的主要漁貨。

▲世界4大漁場

自5世紀西羅馬帝國滅亡之後，歐洲進入千年的中世紀時期。羅馬天主教教廷控制了歐洲人生活的方方面面。教廷甚至對吃肉有著嚴格規定，一年有近一半的日子不能吃肉。

但魚不被視為肉類，因此，魚成為了肉的替代品。尤其是種類豐富且肉味鮮美的鱈魚更是備受歐洲人的青睞。

▲第一批抵達冰島的挪威人

居住在北歐的維京人從西元8世紀就頻繁在北大西洋捕魚。維京人相繼建立丹麥、瑞典和挪威3個國家。西元874年，挪威人成為了第一批到達冰島的歐洲人。西元995年，挪威宣佈佔領冰島。

▲維京人的劫掠路線

冰島雖然是歐洲的第2大島（第1大島為不列顛島），但卻地處高緯，冰川苔原廣布，幾乎沒有農耕土地，再加上冰島距離大陸較遠，資源匱乏。因此，當地人只能充分利用附近海域的鱈魚等漁業資源。

▲冰島附近海域的鱈魚

在維京3國中，丹麥是實力最強的維京國家，挪威是實力最弱的維京國家。14世紀，在丹麥女王瑪格麗特的聯合下，丹麥聯合挪威、瑞典組成了卡爾馬同盟，對抗歐洲大陸的德意志漢薩同盟。

▲挪威在1263年的疆域

戰勝了漢薩同盟之後，不滿丹麥霸主地位的瑞典於1523年退出同盟。為了防止挪威仿效瑞典獨立，丹麥將挪威降為一個省，挪威喪失了主權地位。

隨著挪威主權地位的喪失，挪威佔領的土地也被丹麥所支配。冰島的主權也就從挪威轉移到了丹麥。

冰島附近豐富的鱈魚資源不僅給丹麥帶來了巨額的財富，也吸引了英國的注意。因為當時沒有明確的領海範圍定義。英國漁船大批前往冰島附近捕撈鱈魚。英國和丹麥的矛盾愈加尖銳。

到了17世紀時期，英國通過3次英荷戰爭戰勝荷蘭，確立了海上霸主地位。與之相反，丹麥在同瑞典的爭霸中失利，逐漸失去了北歐霸權。隨著英國的崛起和丹麥的衰落，丹麥對於英國漁船進入冰島周邊海域捕魚越來越有心無力。

▲19世紀末，英國約克郡漁場的新鮮鱈魚

進入19世紀時期，隨著工業革命進行以及蒸汽輪船、冷凍技術的發明和使用，英國船隻在冰島附近海域捕魚的數量有增無減。鱈魚的大量捕撈，帶動了英國食物的變革。炸魚薯條成為英國的國民食品，正是鱈魚在市場上數量增多的表現。

▲炸魚薯條

1893年，為了保護鱈魚資源，丹麥宣佈冰島海岸附近的捕魚限制為50浬。這一舉動嚴重損害了英國的利益，英國於1896年和1897年多次將海軍開入冰島逼迫丹麥就範。

1901年，在英國的武力威脅下，丹麥不得不與英國簽署協議，規定3浬的領海限制。一戰後，隨著國際法的完善，英國和丹麥簽訂的3浬領海限制成為了國際共識。

此後，冰島附近約50浬海域成為了英國捕撈鱈魚的重要海域。從1919〜38年，英國在冰島周邊海域捕撈的漁獲量是其它海域的兩倍。

二、英國冰島爭奪鱈魚

第2次世界大戰的爆發給了冰島獨立的契機，冰島脫離丹麥，成為了獨立的主權國家。獨立後的冰島僅有15萬人口，國防實力薄弱，冰島加入北約陣營。

▲北約

冰島脫離丹麥後，面臨著經濟發展困境。冰島全境幾乎都是冰川和苔原，缺乏農耕土地，也不像丹麥那樣擁有完善的工業體系。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漁業，備受歐美人青睞的鱈魚被冰島人視為命根子。

因此，冰島希望通過鱈魚的捕撈、加工和出口來發展經濟。

▲冰島的地貌

但冰島海域周邊的鱈魚資源不僅被冰島一個國家獨有。根據曾經丹麥和英國簽訂的協定，冰島的領海為3浬。3浬之外還有其它國家的船隻捕魚。但與其它歐洲國家相比，冰島的漁船設備落後，捕魚數量上遠遠落後於其它國家。

而且隨著大西洋鱈魚的過度捕撈，鱈魚數量急劇減少。因大批外國船隻的到來以及漁業資源的減少，冰島在1948年制定了漁業限制法案，限制領海內過度捕撈鱈魚。

但僅制定漁業限制法案是不夠的。1949年，冰島開始啟動與英國的談判，希望廢除此前丹麥與英國簽訂的3浬領海限制。

冰島提出延長領海的要求，得到了國際社會的支持。1949年，挪威提出將領海從3浬延伸至4浬。英國和挪威就此爭議上訴至國際法庭。

1951年，國際法庭支持挪威的要求。冰島於1952年宣佈援引此條例將領海寬度拓展至4浬。為了報復冰島，英國制定限制冰島鱈魚產品進口的法令。

▲1952年，冰島領海示意圖

因為英國是冰島鱈魚的主要出口市場，這一舉動嚴重打擊了冰島的經濟。

英國和冰島之間的矛盾給了蘇聯可乘之機。隨著冰島漁業產業結構升級，提高出口多元化，減少對英國的依賴，蘇聯成為了冰島鱈魚產品的重要出口國。從1953〜55年，冰島向蘇聯出口了3.5萬噸凍鱈魚，換取了蘇聯的石油、水泥等基礎資源。

蘇聯在冰島的滲透引起了西方的恐慌。冰島地處大西洋到北冰洋的戰略要地，為了防止冰島投入到蘇聯的懷抱，美國介入冰島爭端。1956年，英國勉強承認了冰島的4浬領海要求。

然而，從3浬擴展到4浬對冰島是遠遠不夠的。尤其是英國使用了拖網捕魚的方式捕撈鱈魚。這種方式雖然提高了捕魚效率，但無異於是掠奪式捕撈。

1958年5月，冰島宣佈將領海從4浬擴展至12浬，並要求外國船隻於8月30日之前離開冰島。此時冰島和蘇聯的經濟關係密切，擔心冰島倒戈蘇聯的西歐國家都離開了冰島要求的12浬海域之外。

但在該海域捕撈鱈魚數量最多的英國卻不願意離開。兩國關於鱈魚的戰爭即將拉開帷幕。

三、冰島「三殺」英國

1958年9月1日，在英國漁民工會的施壓下，英國海軍派出了37艘艦艇為英國漁船護航，第1次鱈魚戰爭爆發。

當時人口不到20萬的冰島僅有7艘小口徑火砲的巡邏艇和1架海上飛機。但即便實力與英國不是一個「重量級」，冰島依然選擇強硬回擊。

▲冰島發明的破壞英國漁船漁網的方式

在絕對實力面前，英國遠強於冰島。為了防止英國擴大戰爭，冰島只對船隻和漁網開砲，避免傷害英國船員。英國被冰島的砲擊打得措手不及，捕撈行動被迫中止。

▲第1次鱈魚戰爭

英國雖然吃了冰島的下馬威，但不願意將戰事擴大。美國擔心戰事擴大，導致冰島請求蘇聯幫助，因此極力勸和。碰壁的英國回到了談判桌上。

經過多輪談判，1961年，英國接受冰島提出的12浬領海新規。12浬領海新規成為了國際共識。作為交換條件，冰島給予英國船隻未來3年在冰島海域6〜12浬處捕撈鱈魚，但捕撈數量被嚴格限制。

然而隨著60〜70年代的全球經濟成長、人口激增和捕魚技術的發展，大西洋的漁業資源被過度捕撈。1971年，冰島宣布將禁漁界線擴大到50浬。英國再次派出7艘軍艦駛入冰島要求的50浬海域，「第2次鱈魚戰爭」爆發。

▲第2次鱈魚戰爭，冰島主要驅逐英國船隻

絕對弱勢的冰島依然採取了砲轟船隻、剪漁網的方式來干擾英國漁船。面對來勢洶洶的英國軍艦，冰島毫不退讓，甚至威脅和英國斷交以及脫離北約來逼英國就範。

衝突引起美國、歐共體（歐盟）的不安。最後在北約以及歐共體主導的歐洲安全理事會的撮合下，1973年11月，英國答應退出冰島50浬的限漁區，冰島給予英國漁船進入限定海域捕撈鱈魚的權利，但捕撈船數量和噸位都受限。冰島實現對英國的「雙殺」。

到了1970年代，隨著亞非拉地區都獨立，第三世界國家成為國際社會的重要力量。1975年，第三世界國家為了維護海洋權利，提出了200浬專屬經濟區的概念。

冰島借助這一風波，將兩年前的50浬禁漁區擴大到了200浬。1975年12月，英國再次派出軍艦前往護航，撞擊冰島巡邏船，冰島則採取直接撞擊英國漁船作為反擊，「第3次鱈魚戰爭」爆發。在接下來的5個月內，英國、冰島共發生了55次撞擊事件。

▲第3次鱈魚戰爭，雙方船隻相撞

這次冰島也採取斷交、退出北約的方式逼迫美國出來調節。冰島體量雖小，但在美國的防禦體系中扮演重要角色。因此美國再度施壓英國。

1976年5月，英國承認了冰島的200浬禁漁區。冰島人經過了近20年的抗爭，最後以弱勝強，如願將鱈魚資源掌控在自己手中。

▲冰島3次擴充禁漁區示意圖

1970年代，冰島一半的外匯存底由鱈魚等海鮮出口創造。冰島透過漁業出口帶來的經濟紅利，發展金融和旅遊業等第三產業，在短短的30多年完成了經濟轉型，成為了世界富國。

兩國爭端結束後，兩國的關係得到了恢復發展。1990年英國女王對冰島進行了國事訪問。

▲現在兩國的專屬經濟區

但由於3次鱈魚戰爭的戰事激烈度不強，而且規模小，與二戰後英國和阿根廷的福島海戰等戰爭相比，3次鱈魚戰爭甚至都不能稱之為真正意義的戰爭。

因此，鱈魚戰爭到現在依舊是兩國民間樂此不疲的話題。2016年歐洲盃1/8決賽，英格蘭遭遇冰島。英格蘭身為歐洲豪門，實力遠強於冰島。然而，人口30萬的小國冰島卻以2：1戰勝了英格蘭。這場比賽被英國媒體稱為「第4次鱈魚戰爭」。

▲2016年歐洲盃1/8決賽，冰島淘汰英格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