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古戰史18】阿勒祖巴洛特戰役（1385.8.14）

eric955168

葡萄牙王國的王位繼承危機

葡萄牙與阿爾加維國王斐迪南1世（Ferdinand I）缺乏男嗣，因此當其身故後，王位將落到斐迪南1世與萊昂諾爾．泰利斯．德．梅內塞斯（Leonor Telles de Menezes）所生的獨女比阿特麗斯（Beatriz）頭上。因此比阿特麗斯的婚姻將決定葡萄牙王位的歸屬，葡萄牙國內不同的政治派系紛紛為此推出他們屬意的人選，以遊說斐迪南1世，最後斐迪南1世考慮到葡萄牙王國與鄰國卡斯提爾王國【註】多年來爭戰不休，為結束兩國的紛爭，因此決定將比阿特麗斯嫁與卡斯提爾國王胡安1世（Juan I），並與之簽署《薩爾瓦特拉條約》。隨後，葡萄牙國會便在葡萄牙國王斐迪南1世強力主導下，於1383年4月2日同意費迪南多1世在《薩爾瓦特拉條約》中，關於他無嗣過世後，將把葡萄牙王位傳給比阿特麗斯，並允許卡斯提爾國王胡安1世可以透過「妻子的權利（Jure uxoris）」成為葡萄牙國王。經過此番政治安排，卡斯提爾國王胡安1世便於5月14日與比阿特麗斯於巴達霍斯大教堂完婚。然而，這個決定並不為葡萄牙貴族滿意，他們始終擔心葡萄牙王國會因此遭到卡斯提爾王國併吞，因此當斐迪南1世駕崩後，葡萄牙貴族便群起否決了斐迪南1世的安排，排除比阿特麗斯的繼承權，因而導致葡萄牙王位虛懸。各方人馬因此紛紛出馬角逐，其中最有力的人選，就屬斐迪南1世的異母兄弟阿維什騎士團團長的若昂（João）、瓦倫西亞．德．坎波斯公爵若昂（João）與其女婿卡斯提爾國王胡安1世。

備註：

於西元850年以伯國身分出現，由坎塔布里亞、阿斯圖里亞斯、巴斯克、西哥德等地的人民所組成，位於今日西班牙西北部。

直到1065年升格為王國，此後760多年在伊比利半島不斷擴張，先後與亞拉岡王國、納瓦拉王國合併，成為今日的西班牙。

葡萄牙王位空懸危機

1383年10月22日，葡萄牙與阿爾加維國王斐迪南1世駕崩，葡萄牙太后萊昂諾爾．泰利斯．德．梅內塞斯便根據卡斯提爾與葡萄牙王國當初所簽署的條約，由自己與情夫若昂．費德南茲．安德利奧（João Fernandes Andeiro）以其女兒與女婿的名義宣布出任攝政。葡萄牙太后萊昂諾爾．泰利斯．德．梅內塞斯與情夫若昂．費德南茲．安德利奧的攝政委員會將里斯本商人排除在統治圈子之外，並試圖排斥胡安1世，胡安1世為了確保自己的法律地位，雖未明確反對葡萄牙太后萊昂諾爾．泰利斯．德．梅內塞斯的攝政地位，但在檯面下則積極力挺其妻比阿特麗斯成為葡萄牙女王。由於，比阿特麗斯作為合法王位繼承人，加上葡萄牙貴族對於干政的若昂．費德南茲．安德利奧多有不滿，因此起初胡安1世還能獲得不少葡萄牙城市的歡迎。

然而，葡萄牙的政局卻很快地發生變化。1383年12月6日，阿維斯騎士團團長若昂等獨立派葡萄牙貴族便趁機發動政變，闖入皇宮將若昂．費德南茲．安德利奧殺害，並宣告反對卡斯提爾國王胡安1世入主葡萄牙王國。卡斯提爾國王胡安1世為了奪下葡萄牙王位，便在徵得亞維農教皇克萊蒙7世（Clement VII）的同意下，於1383年12月底入侵葡萄牙，並強迫葡萄牙人接納他「以妻子權利」成為葡萄牙國王。卡斯提爾國王胡安1世的強硬手段未能獲得更多的支持，反而激起更強烈的抵抗。

1384年1月，卡斯提爾國王胡安1世與比阿特麗斯一同前往聖塔倫，意圖恢復對葡萄牙王國的秩序。起初，卡斯提爾國王胡安1世迫使許多葡萄牙貴族向他屈服並宣誓效忠，但始終無法使阿維斯騎士團團長若昂屈服。4月6日，阿維斯派軍隊在阿托雷洛斯戰役將卡斯提爾軍隊擊敗，雖然這場勝利無關緊要，卻讓阿維斯派士氣大振。5月，卡斯提爾國王胡安1世進圍葡萄牙王國首都里斯本，並以艦隊加以封鎖，試圖切斷里斯本的商人財源，以斬斷他們對阿維斯騎士團團長若昂的支持。阿維斯騎士團團長若昂為了避免軍事作戰的大量財政消耗，因此將重心放到了向海外尋求援助上。此時正值英法百年戰爭最激烈的時期，英格蘭王國與法蘭西王國正打得難分難解，在他們短暫的休兵期間，英法間的衝突也蔓延到伊比利亞半島上。由於，卡斯提爾王國背後有法蘭西王國撐腰，因此，阿維斯騎士團團長若昂便找上了英格蘭王國作為外援。

當里斯本圍城戰進行期間，阿維斯騎士團團長若昂派出使者到英格蘭王國，向英格蘭國王理察2世（Richard II）請援。由於此時英格蘭國王理察2世年方17歲，國政正委由叔叔蘭開斯特公爵約翰（John of Gaunt）攝理，因此阿維斯派的使節便設遊說蘭開斯特公爵約翰同意給予援助。

里斯本圍城戰進行7月，由於阿維斯派軍力有限，加上里斯本的地形限制，阿維斯騎士團團長若昂難以派兵加以解圍，因此里斯本在經歷長期圍困下，只能苦守待援。7月18日，阿維斯派的艦隊在船長瑞．佩雷拉（Rui Pereira）的率領下，勉強突破封鎖，向里斯本提供寶貴的食物。然而這次的運補行動代價十分高昂，因為瑞．佩雷拉指揮的4艘船中只有1艘成功進入里斯本，瑞．佩雷拉本人也在海戰中陣亡。但即使如此，里斯本的居民卻得以再堅守下去。阿維斯派軍隊雖然無法直接投入解圍作戰，但在努諾．阿爾瓦雷斯．佩雷拉（Nuno Álvares Pereira）的指揮下，透過對卡斯提爾軍隊補給線與防線的不斷騷擾，加上長期圍城作戰導致的瘟疫等因素下，終於迫使卡斯提爾國王胡安1世於9月3日放棄對里斯本的圍攻。

阿勒祖巴洛特戰役

隨著里斯本的解圍，阿維斯騎士團團長若昂也開始進行反擊，阿維斯派逐漸在葡萄牙西南部站穩腳跟。隨後阿維斯騎士團團長若昂於1385年3月在科英布拉召集葡萄牙王國議會，並於4月11日取獲得與會貴族的推舉，成為葡萄牙國王若昂1世。面對若昂1世奪去其王位繼承權，卡斯提爾國王胡安1世立即反應，迅速揮軍入侵葡萄牙王國，但不到兩個月，成為葡萄牙國王的若昂1世便成功地自卡斯提爾王國手中奪回被佔領的杜羅與米尼奧河間省。不甘失敗的卡斯提爾國王胡安1世便與法蘭西王國聯手，再次興兵入侵葡萄牙王國，打算一舉拿下里斯本，將若昂1世趕下王位。鑑於卡斯提爾國王胡安1世來勢洶洶，葡萄牙國王若昂1世也不打算坐以待斃，他很快地與英格蘭王國攝政蘭開斯特公爵岡特的約翰聯手，以抵抗卡斯提爾王國的入侵。

為了避免卡斯提爾軍隊再次包圍里斯本，葡萄牙國王的若昂1世於是與努諾．阿爾瓦雷斯．佩雷拉於托馬爾鎮會師，並決定一同率兵阻截卡斯提爾軍。1385年8月14日，葡萄牙國王若昂1世與努諾．阿爾瓦雷斯．佩雷拉率軍於阿勒祖巴洛特與卡斯提爾國王胡安1世的軍隊遭遇，雙方便於此地打響了確定兩國政局的關鍵性會戰。

上午10點左右，葡萄牙國王若昂1世的軍隊首先進佔阿勒祖巴洛特附近山丘的北側，以控扼卡斯提爾軍隊前往里斯本的必經之路。葡萄牙國王若昂1世在英格蘭援軍的協助下，將手頭上的軍隊照著他們在班諾克本、克雷西等戰役的經驗，將下馬的騎士與步兵置於中央。另外再將騎兵各200騎擺在兩翼，並在此布置為數有限的英格蘭長弓兵與弩兵。努諾．阿爾瓦雷斯．佩雷拉將軍負責第一線作戰，葡萄牙國王若昂1世則親率部隊據守第二線，以作為應援。由於葡萄牙軍據守的山丘兩旁都有小溪，因此提供了葡萄牙軍很好的防禦條件。

隨後大約中午左右，卡斯提爾軍的前鋒部隊自北方沿著公路南下，他們很快就發現葡萄牙軍據守的強大陣地，卡斯提爾國王胡安1世雖然擁有兵力上的優勢，但他仍舊決定避免直接與葡萄牙國王若昂1世的軍隊正面交鋒，因此胡安1世率軍沿著公路南下，並透過偵查，發現到葡萄牙軍據守的山丘南側地勢較緩，於是便打算自那裡對葡萄牙軍發動攻擊。

另一方面，葡萄牙軍見卡斯提爾軍向南運動，而未主動進襲，且確信對手將從南面發起攻擊後，葡萄牙國王若昂1世與努諾．阿爾瓦雷斯．佩雷拉便迅速調整陣形，將陣勢180度旋轉，面向坡勢較緩的南坡重新布陣。由於葡萄牙軍隊兵力遠遜於卡斯提爾軍，因此他們在午後不久就完成陣地的轉換。由於鑒於南坡可提供掩護的地形較少，因此當他們將陣形調整完成後，努諾．阿爾瓦雷斯．佩雷拉將軍立即下令修築壕溝等防禦工事，以強化陣地的防務。

由於軍力較為龐大，且位於山丘外緣，卡斯提爾軍因而得花費更多時間在調整陣地，經過整個下午的行軍，卡斯提爾軍終於在午後6點左右完成軍事行動的準備。此時卡斯提爾軍因為整日在熾熱的陽光下行軍，至今仍未休息，因此十分疲憊。然而，面對已擺開陣勢的葡萄牙軍，卡斯提爾國王胡安1世也沒有時間讓軍隊休整，因此他只能選擇與葡萄牙開戰，試圖以優勢軍力粉碎葡萄牙軍的防線。

卡斯提爾國王胡安1世於是下令麾下的法蘭西重騎兵對敵人發起全力衝鋒，以擾亂葡萄牙軍的陣腳。然而，法蘭西重騎兵在還沒與葡萄牙步兵接觸之前，便已經因為大量的壕溝等防禦工事，及連續不斷的箭雨，使他們陷入混亂。法蘭西重騎兵的衝鋒沒能發揮戰果，又缺乏來自卡斯提爾軍的支援，因此大量未在戰鬥中陣亡的騎士便遭到葡萄牙軍俘虜，並被押送到葡萄牙後方看管。

在法蘭西重騎兵被殲滅後，卡斯提爾軍這才被投入戰鬥。由於卡斯提爾軍隊人數眾多，因此為了進入葡萄牙軍狹窄的防線與之接戰，卡斯提爾軍便因戰場變小，而陷入混亂得雜亂無章。正當卡斯提爾軍陷入混亂之機，葡萄牙軍迅速在努諾．阿爾瓦雷斯．佩雷拉將軍指揮下，從與法蘭西重騎兵的戰鬥後重整隊列。努諾．阿爾瓦雷斯．佩雷拉將軍自將先鋒部隊與卡斯提爾軍對戰，葡萄牙國王若昂1世則命令弓兵退居第二線，以便騰出空間讓其率領的預備隊得以投入戰場。由於葡萄牙國王若昂1世必須所有軍隊投入戰鬥，所以沒有人可以看守那些被俘的騎士，於是葡萄牙國王若昂1世只好下令將他們當場屠殺。

卡斯提爾軍逆著陽光仰攻，面對著葡萄牙軍的防禦工事與後方友軍向前的推擠，加上英格蘭長弓兵自敵陣後方及葡萄牙弩兵自兩翼射出的箭雨壓制。作為主力的卡斯提爾騎士被迫下馬作戰，並將過長的騎槍砍斷，以便像步兵一樣徒步作戰。順勢衝上山坡的卡斯提爾軍很快就與堵上來的葡萄牙重步兵狹路相逢。秩序紊亂的卡斯提爾軍在陣列嚴密的葡萄牙軍面前絲毫沒有因為人數眾多而取得任何戰鬥的優勢。雙方在這短兵相接的戰鬥中，都遭受沉重的損耗，葡萄牙軍將青年騎士安排在兩翼，這些血氣方剛的青年騎士在數量眾多的敵軍步兵面前，越戰越勇，直到他們發覺無法繼續抵抗源源不絕的卡斯提爾步兵時，才轉身策馬退往後方。卡斯提爾步兵於是立即展開追擊，但很快就被弓兵所阻，而不自覺地湧向戰場中央，加入那些被壕溝與守軍盾牆所阻擋的同僚那裡。

兩軍苦戰到日落後，此時戰鬥也才開始1個小時，卡斯提爾軍開始出現崩潰。當卡斯提爾軍的王室旗手戰死時，後方誤以為他們的的國王已經陣亡，早已因行軍而疲憊不堪，又因長時間勞而無果的戰鬥而士氣低落的卡斯提爾軍隊很快就產生恐慌，部隊士氣迅速崩潰，大軍開始逃離戰場。一瞬間，卡斯提爾軍便陷入全面潰敗，卡斯提爾國王胡安1世見到軍隊已喪失掌握，自知要在亂兵中求生，只能當機立斷，馬上棄軍逃亡。

隨著卡斯提爾軍全線崩潰，葡萄牙軍開始掃蕩仍在山上的殘敵，卡斯提爾軍全軍覆沒。在戰鬥的當天晚上與隔天清晨，附近的葡萄牙居民殺死了多達5000名卡斯提爾潰兵。據說，有一位身材高大名叫布麗特．德．阿美達（Brites d Almeida）的女麵包師，在戰鬥結束後於阿勒祖巴洛特鎮的麵包店中，將8名躲藏其中的卡斯提爾士兵殺死。

阿維斯王朝建立

葡萄牙國王若昂1世在阿勒祖巴洛特戰役中大獲全勝，迫使卡斯提爾軍隊放棄了聖塔倫、托雷斯．韋德拉斯和托雷斯．諾瓦斯等要邑，一些原本投靠卡斯提爾王國的葡萄牙貴族也望風投降。戰後，若昂1世便以異母兄瓦倫西亞．德．坎波斯公爵若昂和西豐特斯領主迪尼什與卡斯提爾王國合作為由，斷絕了他們繼承王位的希望。經歷了這些，葡萄牙國王若昂1世在國內的地位終於初步得以鞏固。不過鑒於卡斯提爾國王胡安1世始終沒有放棄對葡萄牙的王位要求，因此為了進一步強化自身的地位與維持葡萄牙王國的獨立，葡萄牙國王若昂1世便於1386年5月9日與英格蘭王國簽署《溫莎條約》，締結英格蘭王國與葡萄牙王國的軍事同盟，同時若昂1世更與英格蘭攝政岡特的約翰談妥婚約，於1387年2月11日迎娶岡特的約翰之女兒蘭開斯特的菲利帕（Philippa of Lancaster）為妻，進一步強化與英格蘭王國的盟約關係。

阿勒祖巴洛特戰役的勝利，葡萄牙王國終結了自1383年以來的無政府狀態，阿維斯王朝也得以確立。然而，葡萄牙王國並未因此與卡斯提爾王國恢復和平，雙方一直維持緊張關係，並一再發生零星戰鬥，但是這些戰鬥對阿維斯王朝對葡萄牙王國的統治並未能造成實質威脅。兩國間的敵對，一直到1411年才透過議定和約，方才畫上休止符。

1390年，為慶祝阿勒祖巴洛特戰役的勝利並感謝上帝的幫助，葡萄牙國王若昂1世下令於阿勒祖巴洛特附近興建巴塔利亞勝利瑪莉亞修道院，並建立巴塔利亞鎮。此後，阿維斯王室便以此為他們的家族墓地，若昂1世國王與其妻蘭開斯特的菲利帕，及他們所生的諸子均先後被安葬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