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古戰史27】布洛希思之役（1459.9.23）

eric955168

原文－－布洛爾荒原戰役：兩種英格蘭長弓戰術的內戰

註：「布洛爾荒原」為「布洛希思」（Blore Heath）的另外一種翻譯，「希思」中文翻譯為「荒原」，表明當時15世紀的布洛希思一帶為荒原，本文內容統一採用「布洛希思」地名

1455年，英格蘭的約克家族，贏得了聖奧爾本斯戰役的勝利。然而他們同死敵蘭卡斯特家族之間的妥協，並沒有維持多久。瘋瘋癲癲的亨利6世，突然恢復了神智。雙方的矛盾由此被激發，並讓玫瑰戰爭得以持續下去。

另立中央

暫時取得攝政位置的約克公爵，準備進一步奪取王位

約克公爵在議會取得優勢後，不甘於僅僅取得攝政的位子。他很快按計劃進行自己的第2階段行動，對蘭卡斯特家族的新一輪攻擊。由於亨利6世已經恢復了神智，約克人的目標就轉移到了2歲的王子－－威爾斯親王愛德華身上。約克公爵希望廢黜愛德華的繼承權，讓自己成為亨利6世死後的登基者。

於是，已經成為蘭卡斯特家族領袖的王后瑪格麗特站出來，與之爭鋒相對。但由於約克和內維爾兩個家族的聯盟壓制，他們毫無還手之力。新的薩默塞特公爵亨利．貝德福德，繼承了父親的爵位與家族仇恨。並且擔任了王后的主要幕僚，亦如他父親過去20年裡一直做得那樣。

王后瑪格麗特實際上成為了蘭卡斯特家族的領袖

1456年，蘭卡斯特家族開始反擊。在王后的鼓動下，舉棋不定的亨利6世決定出遊英格蘭北方。雖然約克家族的大本營約克郡就位於英格蘭的東北部，但在北方的其他地方以及威爾斯的部分地區，依然是蘭卡斯特家族及其黨羽的主要地盤。亨利巡視當地，既可以安撫蘭英格蘭北方民心，又可以向自己的支持者宣布：國王依然值得效忠，遠非約克公爵手裡的一個傀儡。

同時，薩默塞特公爵也幫王后出謀劃策。結果在強勢的瑪格麗特勸說下，唯唯諾諾的亨利6世又下令，解除約克公爵理查德的攝政位置。隨後，蘭卡斯特家族索性將國王扣在了英格蘭北方，並在中部的科芬特里設立了一個新的朝廷。這等於是在廣大北部和中部貴族的支持下，撇開首都倫敦的議會，發動了一次不流血的「政變」。

保存至今的一段中世紀科芬特里城牆

約克公爵失去了國王控制權和攝政職務，只能以退為進。他選擇離開倫敦，逃往自己在愛爾蘭的領地。在當時的英國，國內政治或者軍事鬥爭的失敗者往往選擇去兩個地方暫避風頭。一個是愛爾蘭沿海的英格蘭人殖民地，當地的軍事根據地有著「山高皇帝遠」的優越條件。蘭卡斯特王朝的開國君主亨利4世，也是在愛爾蘭蟄伏後才回國奪權的。約克公爵現在的做法，頗有幾分效仿之意。

另一個地方就是海對岸的加萊港。當地作為英格蘭在歐洲大陸最後的據點，以及唯一的常備軍駐地，自然有他得天獨厚的便利。沃里克伯爵—理查德．內維爾依然控制著加萊，已經帶來了一小支援軍趕回增援。

海對岸的加萊擁有當時英格蘭為數不多的常備軍

分裂的國家

離開倫敦的亨利6世，已經徹底成為了傀儡國王

另立朝廷的做法，雖然短期內讓蘭卡斯特扳回一局，但也給蘭卡斯特家族之後的攻略留下了無盡的麻煩。

相比北方和中部的那些土地貴族，包括倫敦在內的英格蘭東南部地，是市民和商人階層占據優勢的地方。蘭卡斯特王朝在科芬特里常駐後，這些地方的商人和市民團體，就成為了國家的棄兒。雖然他們還能向亨利6世請願，但已經難以得到國王的重視和保護。

兩個朝廷的對立，實際上也意味著蘭卡斯特與約克兩大家族，遍布在全國各處的封地彼此對立。這些大大小小的封地，盤根交錯。很多為不同家族效力的大小貴族，彼此就是鄰居。這對於依靠貿易生財過活的商人來說，絕對不是個好消息。他們的商隊將會在沿途經過各個家族領地。隨時面臨被盤剝的情況。

封建領主們的混戰，讓商人損失巨大

國王的北逃也讓南部沿海失去控制，大量法國來的海盜橫行肆虐。偏偏這些沿海港口，又是英國商人們最主要的貿易中心。

所以沃里克伯爵抓住機會，出動手裡的軍隊打擊海盜和各類匪徒。在他的努力下，英國南部同歐洲大陸，尤其是傳統貿易夥伴弗蘭德斯的生意逐步恢復。伯爵以及整個約克陣營，也因此開始得到東部和南部地方上的支持。相應的，蘭卡斯特家族的國王與王后，就漸漸開始不受待見。這種全國性的分裂，進一步促使兩個陣營發起新一輪攻擊，戰場範圍也將遍及全國。

沃里克平定沿海盜匪的行動，為約克家族贏得了商人與市民的支持

兩種布陣

布洛希思的地形

1459年9月23日，約克公爵在英格蘭西北部登陸。同行的還有他的妻子和4個兒子，愛德華、喬治、理查德、埃德蒙德。全面對抗也正式打響。兩個陣營都動員了大量扈從，隨時準備開打。

同一天裡，在約克一方的大本營約克郡，索爾茲伯里伯爵帶著5000部隊從米德勒姆城堡出發。全軍向西機動，準備與約克公爵的愛爾蘭部隊在盧德羅城堡會師。

索爾茲伯里的紋章

蘭卡斯特家族一邊的奧德利領主詹姆斯．塔琪和達德利領主約翰．索頓，率領10000軍隊阻擊。他們在約克軍隊必經的布洛希思上設下埋伏。蘭卡斯特軍隊沿著道路兩側修築了堅固的防禦工事，等著急行軍的約克人來強行闖關。他們不僅僅在長弓射手的數量上占據優勢，更有用更多的重步兵和騎士部隊。

然而這一切都被提前抵達的約克偵查兵發現。索爾茲伯里知道敵人的數量，遠遠多於自己。但急於趕去和約克會師的他，不得不硬著頭皮迎戰。於是雙方在300碼開外的距離內布陣。因為人數較少，約克的士兵們都覺得兇多吉少。很多人只能靠親吻腳下的土地，緩解緊張情緒。

蘭卡斯特（紅）與約克（白）兩軍的布陣

蘭卡斯特軍是典型的傳統英格蘭戰術布置。重裝部隊分布在全軍中路，兩翼是有陣地保護的弓箭手，身後還有一支騎士預備隊。在他們的陣列之前，還有一條湍急的小河保護著整個陣地。河流的兩岸都比較陡峭，不易攀爬。如果對手貿然攻擊，必將損失慘重。

14世紀末〜15世紀初的歐洲早期弗朗機鐵砲

約克軍隊的人數只有對方的一半，並且來不及構築陣地。索爾茲伯里就將主要兵力集中在中路和左翼，弓箭手部署在陣線最前端。隨軍的輜重車隊，在軍隊的右翼建立了一個臨時的圓形車堡陣地。這在15世紀的歐洲軍隊中屢見不鮮。當年英軍在韋爾訥伊戰役中，就依靠這類陣地擋住了法軍一邊的義大利雇傭騎兵。

約克軍隊還攜帶了幾門大砲。但這些原始的早期火砲，並不能幫上大忙。雙方在最後時刻都派出使者進行談判努力，無奈誰都不肯讓步。於是布洛希思戰役，就在約克人的大砲射擊聲中開始。

兩軍的陣地隔河相對

驚心動魄的操作

布洛希思戰役由約克軍隊砲兵打響

伴隨著約克軍隊的砲聲，弓箭手們集體上前，向著河對岸的蘭卡斯特軍隊射擊。依靠陣地掩護的蘭卡斯特人，馬上以手裡的長弓予以回敬。在戰鬥的第1階段中，雙方就隔著小河，互射箭矢。看上去聲勢很大，卻沒有多少實際效果。

約克軍將弓箭手都布置在陣線的最前方

眼看自己的部隊經不起這樣的消耗，索爾茲伯里決定給對手設下陷阱。他下令前方正在射擊的部隊後撤。這一舉動讓塔琪誤以為人數較少的對手已經堅持不住。為了不放過約克軍隊，蘭卡斯特的騎兵預備隊立即發動了衝鋒，想以此一舉奠定勝局。於是有一大波披著板甲、手持騎槍和利劍的騎士從陣線中殺出。他們策馬跳入湍急河流，奮力爬上陡峭的河岸。

看準時機的索爾茲伯里，馬上命令軍中的重裝部隊發起反衝鋒。結果約克一邊的重甲部隊，將剛剛跨過河流的蘭卡斯特騎士打的措手不及。少數來不及渡河的騎士，掉頭逃向了己方陣地。約克軍隊也順勢衝下了河岸。

發起衝鋒的蘭卡斯特重裝部隊

目睹此景的塔琪，親自率領餘下的騎兵部隊，發起第2次衝鋒。這次，位於河岸的約克人被對手擊敗，全軍不得不再次後撤。蘭卡斯特一邊也自然跟著主帥塔琪殺過了河。但破碎的地形與戰場的混亂，已經讓這次衝鋒失去了應有的秩序。

索爾茲伯里在混亂中重組了約克軍的陣線

正當蘭卡斯特人覺得自己勝利在望，塔琪被對方陣中一名叫羅傑的騎士殺死。約克軍人乘勢發起2次反衝鋒，一鼓作氣的衝過了河岸。蘭卡斯特的另一位主帥索頓，急忙帶領4000步兵，也就是幾乎占全軍人數一半的力量，發起第3輪進攻。但他們卻被迎面而來的己方潰兵干擾。氣勢如虹的約克人則跟隨潰逃者一起，衝入了蘭卡斯特步兵的陣線。

重壓之下，有500名蘭卡斯特一邊的士兵臨陣倒戈。他們加入約克一方，讓舊主的戰敗變得不可避免。

雙方重裝步兵的混戰

之後的一整天裡，約克人都在追殺四散的蘭卡斯特軍隊。一直到當天晚上，2000多蘭卡斯特將士被消滅，約克人自己也損失了1000兵力。索爾茲伯里下令部隊停止追擊，繼續向西前進。為了不讓附近的蘭卡斯特部隊發現自己開溜。伯爵收買了當地的修道士，並給了他們1門火砲。整個晚上，修道士們都在持續發射這門火砲。在隆隆砲聲威嚇下，散布在周圍的敵人都以為戰鬥還在繼續。約克軍隊就在敵人的驚恐中悄悄溜走。

紀念布洛希思戰役的石碑

布洛希思戰役，在規模上超過了此前的聖奧爾本斯之戰。戰場也由英格蘭東南部轉向了西北地區。雙方還都將之前在大陸上作戰的經驗，搬到了被認為是墨守成規的英格蘭本土。約克人也再次證明了，自己有更好的將領和士兵。但對於漫長的玫瑰戰爭而言，這一切也僅僅是一個開始……

參見玫瑰戰爭系列：

第1次聖奧爾本斯戰役（1455.5.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