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戰系列3】奠邊府戰役（1954.3.13〜5.7）

eric955168

越南抗法勝利70周年（1954〜2024）

原文－－越南奠邊府圍攻戰（上）、（下）

奠邊府戰役是二戰後著名的戰役之一，此戰越軍總兵力約50000人，法軍16000餘人，越軍以3比1的優勢兵力進攻法軍堅固據點，付出了14000人的代價，最後殲滅了法軍16000人。法國人承擔不起這樣的戰損，被迫放棄了越南這塊遠東殖民地。

陳賡（1903〜61），解放軍開國大將，1950年以援越顧問團身分秘密援助越南抗法，為越盟軍指導作戰，使越盟軍在同年邊界戰役中取得節節勝利，提高越盟軍作戰能力。圖為陳賡（右2）、羅貴波（右1）同胡志明（左2）、總書記長征（左1）於1950年7月在越北的合影

網路上有很多人將奠邊府戰役的勝利，歸功於中國軍事顧問陳賡的指揮，其實韋國清是軍事顧問團團長，而陳賡入越後指揮的主要是1950年的邊界戰役。

韋國清（1913〜89），廣西壯族人，解放軍開國上將，1950年與陳賡等人以援越顧問團身分秘密援助越南抗法，為越盟軍指導作戰，最後在1954年奠邊府戰役完全戰勝法國，結束法國在越南、寮國、柬埔寨近70年的殖民統治。圖為武元甲（左）、陳賡（中）、韋國清（右）合影

1945年日本投降之際，戰時在印度支那地區始終保持軍事存在的法國，企圖恢復戰前格局，重新成為印度支那的殖民大國。但事與願違，法國人很快就發現自己處於無法擺脫的內外交困之中，而且他們的企圖使他們自己捲入了一場災難性的戰爭。

1930年，一位共產黨革命家締造了印度支那共產黨，他就是後來改名為胡志明的那個人。他被法國人逐出越南，後來在中國的廣西省站住了腳，並在1941年組成了名為「越盟」的政黨。胡志明在廣西開始與武元甲共事。武元甲原是河內的教師，後來成為胡的副手，並逐步成長為胡的軍隊統帥。

印度支那共產黨及越盟（越南獨立同盟會）領導人胡志明（1890〜1969）

越盟軍將領武元甲（1911〜2013），有「紅色拿破崙」、「奠邊府之虎」之稱

1945年9月2日，胡志明在河內巴亭廣場宣讀「獨立宣言」，24年後胡志明也在這一天去世，被尊為「越南國父」

1945年3月日本人撤離了佔領的印度支那，對越盟幫助頗大。當年8月底，胡志明在河內建立政府，並任政府首長。他手下有5000人的游擊隊，由武元甲指揮。該游擊隊控制了東京灣和北安南山脈。胡志明曾經一度受到國民政府有限的保護。當勒克萊爾將軍率領的法軍於11月在西貢登陸時，國民政府軍隊曾在北緯16度線上封鎖了他們北上的道路。但是中國人除了供給一些被繳獲的日造步槍外，無法提供其他物資援助。國民政府軍隊於1946年5月撤離越南。

二戰中的菲利普．勒克萊爾將軍（Philippe Leclerc de Hauteclocque，1902〜47）（圖右2），第1次印度支那戰爭的首任指揮官，1947年死於墜機意外

胡志明十分清楚，游擊隊雖然日漸壯大。但還不具備對付法軍的能力。因此，他決定談判，結果是與法方達成了一項雙方均不滿意且難以持久的協議。武元甲主張武裝抵抗，他忙於在東京灣東北部大本營（越北）擴大游擊武裝，進行訓練。而胡志明則是冷靜、深沉、有耐心。他非常清楚：和平，即使不穩定的和平，只要伴隨停火或休戰，對他來講都至關重要。因此，他繼續出席會談和進行談判。

註1：即1946年3月6日的胡志明與法國達成的「3．6協定」，規定法國承認越南是法蘭西聯盟中的一個構成國，擁有自治權；作為回報，法國將不再攻擊越軍，並於5年內將軍隊撤出越南；南北統一問題將舉行公投決定。

然而，1946年秋法國人終於失去耐心，提出了胡志明認為非常難以接受的要求。越盟只有透過武力才能獲得獨立，當年11月底，它開始了長達8年的抗法戰爭。但談判所花費的時間並非一無所獲。胡、武兩位越南領導人已掌握了一股強大的武裝力量，他們立即開始實施精心制定的游擊戰計畫。這支武裝力量已擴大到3萬人，活動在若干個地區內，每個地區都有一獨立的組織，但由武元甲統一指揮。

註2：法越雙方談判破裂，法國於1946年12月19日對越南（北越）全面開啟戰爭

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它對越南的物資援助是越盟成長的「助長劑」。到1950年，武元甲已在越北地區建立一支含4個步兵師的正規部隊，每個師下轄4個團，每個團下轄3個營，總兵力達1萬人。其後勤供給主要依靠在當地徵募的一支龐大的農民隊伍。

1950年秋，武元甲認為自己的力量很強大，足以向法國遠征軍及新成立的越南國民軍發動攻擊。作戰初期，武元甲有選擇地在某些地區巧妙地運用兵力優勢。他極為成功地將法軍從東京灣北部徹底趕走，並對河內及海防造成嚴重威脅。但當年12月，隨著法國偉大的軍事家德拉特．德．塔西尼將軍（後成為元帥）的到來，法國人的命運大為好轉。1951年，越南人的日子極不好過。

塔西尼將軍（De Lattre de Tassigny，1889〜1952），在1951年對越盟作戰中表現傑出，可惜在1952年死於癌症

1951年1月，一場大規模的攻擊戰在紅河三角洲打響，法軍由德．拉特．德．塔西尼親自指揮。此仗可謂艱苦卓絕，勢均力敵。武元甲雖然佔有3：1的兵力優勢，但在3日苦戰傷亡6000人。同年，又經過兩次更慘重的失敗之後，武元甲不得不轉入游擊戰。德．拉特．德．塔西尼在當年年底返回法國，後來死於癌症，處世尤為謹慎的薩朗將軍接替了他。法軍調換指揮官，使武元甲得到喘息機會，重新獲得了主動權。他不僅彌補了損失，而且將部隊擴充為6個師。這6個師包括第351重型師，該師轄1個工兵團、2個砲兵團、1個重武器團、1個高砲兵團，後來又增加了1個野戰火箭部隊。

1952年接替塔西尼的拉烏爾．薩朗將軍（Raoul Albin Louis Salan，1899〜1984）

俄製BM-13「卡秋莎」多管火箭，二次大戰中蘇軍廣泛用來對付德軍，在奠邊府戰役中也同樣讓圍困陣地中的法軍吃足苦頭

重訓師的組成及其他收穫是胡志明1950年4月訪問北京後的間接成果。他在北京與中國達成協議，即由中國向他提供各類武器及軍事教官。從此之後，中國人源源不斷地從雲南邊境運來大批野戰火砲、高射砲、輕武器以及彈藥。中國只是在韓戰期間才短暫中斷向越盟供應軍火，而這一中斷有利於越南，因為朝鮮戰爭結束後，中國人可以向越南提供從美國人那裡繳獲的先進武器。中國在越南的參戰情況不詳，但有龐大的軍事顧問團在越南，確保越軍正確使用中國武器。在奠邊府戰役中，中國肯定至少有1個高砲團參戰。但從表面上看，武元甲這個被法國人蔑視的自學成才的軍事天才，是所有主要戰鬥的指揮官。

胡志明與中共援越顧問團

1953年5月，納瓦爾將軍接替了薩朗將軍。他曾是騎兵部隊軍官，在參謀部擔任過要職（主要在情報部門），也曾任裝甲部隊指揮官。他雖然富有自信，但由於沒有在高級司令部工作的經驗，加之對印度支那一無所知，因此對能否擔當此任感到沒有把握。但是法國政客毫不理睬他的意見，將他派往越南，並令他將戰局改善到使法國政府能夠進行談判的程度。

亨利．納瓦爾將軍（Henri Eugène Navarre，1898〜1983），1953年接任印度支那指揮官，1954年在奠邊府戰役中慘敗，成為他一生永遠的遺憾

納瓦爾抵達印度支那時，法軍總兵力為18.9萬人，其中法軍5.4萬人、外籍軍團（其中許多是德國人）2萬人、北非部隊（摩洛哥和阿爾及利亞人）3萬人、空軍1萬人、海軍5000人和越南軍隊7萬人。然而，這些部隊的大部需在紅河三角洲「德拉特防線」的一系列防禦陣地上執行守備任務，或在法軍管轄之下的其他地方執行同類任務。武元甲擁有6個師和3個獨立團，其中至少有8萬人是訓練有素的一線部隊；他還有強大的二線部隊，可從事地方作戰。此外，武元甲還擁有一支龐大的，訓練水準參差不齊的後備隊。越盟控制了東京灣的大部分地區，佔領了安南山脈「腰部」的制高點並在更南的區域設有少量據點。

1952年11月23日越盟兵分3路進攻那產圖

局勢對納瓦爾並非有利，但他立即察覺到自己的指揮弱點，並且制定了一個長期計劃。該計劃以增強部隊機動力、增加兵力、並得到美國的援助為基礎。納瓦爾將此計劃帶回巴黎，但並未獲得批准。當他返回越南時，巴黎只答應給他增加10個營的兵力以及有條件地提供一些美援，並且命令他必須立即行動。他執行了命令，在北部打了一場勝仗，即在安南山脈「腰部」獲得一次小勝，並成功地撤回了那產築壘營地的法軍。

那產戰役越盟進攻示意圖（1952.11.23〜12.2）

建立那產營地曾是沙朗將軍唯一的成功之舉。3個傘兵營準確地空降在敵佔區，在那裡修築了一個塹壕縱橫的營地。而越盟部隊對它的一系列進攻都只能是毫無意義的，代價高昂的自我損耗（越盟的確這樣做了）。成功撤離那產，促使納瓦爾認為在敵方領土上建立的據點並沒有多大危險。基於這種認識，加上法軍負有保護友好王國寮國的義務，納瓦爾決定在奠邊府設立規模更大的築壘營地。控制由北方入侵寮國的唯一通道。

奠邊府所在的芒青谷地，奠邊府的舊稱是「芒青」，為傣族、芒族等少數民族的居住地區

奠邊府位於河內以西約180哩處。自1952年11月起，它一直在越盟控制之中，很有可能成為越南入侵寮國的前進基地。奠邊府差不多正好位於一個大約12哩長，8哩寬的肥沃、富庶的谷地中央。谷地周圍是叢林覆蓋，起伏的山巒，有不少山峰高達3000多呎。這裡既不易防守，也不易實施空運補給。

1953年戰役爆發前的奠邊府

今日的奠邊府

納瓦爾任命勒內．科尼少將為東京灣部隊司令。負責從河內的基地指揮奠邊府築壘活動。科尼身材魁梧，精明強幹，他跟著自己敬佩的德．拉特．德．塔西尼來到印度支那。科尼雄心勃勃，直言不諱，性情暴躁。如果對某一命令持有異議，他就會提出不同意見。納瓦爾選用科尼必定是由於他賞識科尼的才幹，他們倆關係一般。然而，他們一致認定卡斯特里上校是守備部隊司令官的最佳人選。卡斯特里是騎兵軍官，與納瓦爾相識。不久前他成功地指揮了紅河三角洲的裝甲部隊。奠邊府將被用作實施進攻或防禦作戰的基地，因為納瓦爾預計在這一帶要打一場運動戰，而一名騎兵出身的軍官當基地司令，的確很合適。

勒內．科尼少將（René Cogny，1904〜68）

德．卡斯特里准將（Christian de La Croix de Castries，1902〜91），奠邊府戰役戰敗後被俘

1953年11月20日上午，10點半剛過，第6殖民傘兵營和第1傘兵團的第2營抵達兩個空降地域上空。「卡斯特行動」正式開始。奠邊府谷地在陽光下顯得非常寧靜和平，農民在田間地頭工作，越盟部隊毫無準備。兩個空降營降落在相距3哩的兩個地域。第1傘兵團的士兵沒有遇到抵抗，殖民傘兵營在奠邊府西北著陸，遇到強烈抵抗並有一些傷亡。中午剛過，殖民傘兵部隊第1營加上2個75公厘砲兵連，1個迫擊砲連和1個外科醫療小隊空降降落。越盟部隊下午4時撤離該地區，留下96具屍體。

1953年11月20日，法軍傘兵空降奠邊府

法軍在奠邊府修築工事，機場背後是防禦陣地的高地群

隔天，包括1輛推土機在內的重型裝備空投到位，工兵們開始修復主要的簡易機場，加強「堡壘」。奠邊府谷地由若干個小村落組成，地勢平坦，只有幾個小山包，楠雲河從谷地流過。法軍以前佔領該地時，曾修建了兩個簡易機場，較長的跑道為1.6萬碼，靠近奠邊府；另一個比較小的機場位於奠邊府以南3哩處。

法軍在奠邊府的防禦陣地圖

整個防禦體系由數個據點構成。每個據點以一女子名字命名，各據點由數個（理論上）相互可以支援的支撐點構成。北邊是孤立的加布里埃爾據點，由阿爾及利亞步兵第7團第5營駐守。其東南面是比阿特麗斯據點，由外籍軍團第13半旅的第3營駐守。由主要機場周圍的工事構成的胡格特據點，由外籍軍團第2團第1營和1支155公厘砲兵部隊駐守。胡格特據點西面和北面是安妮瑪麗據點，由傣族人駐守。在安妮瑪麗據點以南是克羅蒂娜據點，由外籍軍團第13半旅的第1營駐守。楠雲河以東是多米妮克和艾蘭據點，分別由阿爾及利亞第3步兵團第3營和第4摩洛哥步兵團駐守。再往南3哩便是孤立的伊莎貝爾據點。這一處境危險的據點由下列部隊堅守：外籍軍團第3團第3營、阿爾及利亞步兵第4團第1營、一支法國人指揮的摩洛哥部隊、一個105公厘砲兵連和一支坦克部隊。戰地司令部和野戰醫院位於克羅蒂娜據點正北的地下遮蔽部。步兵的坦克和砲兵等機動部隊也集中在此。當時，奠邊府谷地的法軍兵力近5000人。

在奠邊府戰役中的M-24霞飛戰車

在以後的幾周裡，巴黎的軍政高級官員乘飛機接踵而至，以便從納瓦爾和科尼將軍那裡了解法軍所要達到的目標，因為人們普遍認為，法國在印度支那的命運與奠邊府這片稻田息息相關。在奠邊府，人們每天都在挖掘溝渠，架設鐵絲網，埋設地雷，加固工事，給來訪貴賓留下深刻印象。納瓦爾將軍估計敵方至少要用3個整師才能包圍奠邊府。牽制住這麼多敵方部隊將對法軍計畫於元月在安南進行的戰鬥（亞特南特之戰）十分有利。萬一敵人發動大規模進攻，納瓦爾確信其防守火力足以壓制敵方進攻。奠邊府尤如「發怒的刺蝟」，將給越盟沉重的打擊。

然而，並非所有高級軍官都如此樂觀。納瓦爾本人在表示自信的同時，也並未忽視讓科尼準備一項秘密撤退計劃，以防事態惡化。科尼對此樂於從命，因為他本來就對防守奠邊府持保留意見。主要反對派是空軍高級將領法伊將軍，他指出，機場是守備部隊的生命線，極易遭受敵人的打擊，法軍的賭注下錯了地方。然而，砲兵指揮官皮羅上校則盲目樂觀，過度自信。他認為其反砲火計畫會有效地摧毀敵人叢林中運來的任何火砲。當問及是否還需要更多的火砲時，他回答說現有火砲已超過所需數量。結果，法軍砲兵的失利成為法軍戰敗的原因之一。

在佔領奠邊府谷地之後的3個月中，法軍多次出擊。12月初，法軍派出一支部隊協助萊州的傣族守備部隊撤離。另外，為了獲取情報、騷擾敵人和破壞敵運輸線，法軍也使用各種武器對敵縱深實施猛烈攻擊。但多數攻擊和出擊均無實質結果。由於空中補給困難或遭敵人伏擊，法軍多次失敗，損失慘重。派遣游擊隊潛入敵後也收效甚微。到1月份，奠邊府顯然已經喪失了「進攻跳板」的作用。由於敵人正在收縮包圍圈，顯然企圖以全面進攻吞掉這塊「誘餌」，法軍打算增派更多的部隊、火砲以及坦克，企圖增強防禦力量，但這一切已為時過晚。

納瓦爾和科尼不僅過度低估了武元甲可投入戰場的一線部隊的數量，而且還低估了武元甲在惡劣的地形上運輸重型武器的能力，以及進行運動戰的能力。武元甲於1953〜54年冬季採用運動戰逃脫了法國人的包圍。武元甲令所屬師、團部隊來回運動，避免任何正面激戰。他的部隊甚至可以在寮國進出自如。為免於敵人的猛烈攻擊，武元甲大部隊晝夜兼程，夜間行程更遠。蜿蜒的行軍縱隊逐步接近了法軍營地。越盟的每個士兵除攜帶武器外，還帶有水壺和30磅大米，此外還帶有一把挖壕用的行軍鍬。

位於奠邊府前線一處森林裡的越盟軍指揮部

3月13日做好進攻準備時，武元甲已在法軍各據點附近集結了4個步兵師和1個重砲師的兵力。武元甲總共投入4.9萬人（戰役過程中又投入1萬人）對付法國守軍。法軍雖又增強了12個營的兵力，但總兵力僅1.32萬人，其中一線部隊不足7000人。

奠邊府戰役示意圖

越盟士兵以人力拖運火砲至奠邊府前沿高地，加上有茂密叢林，能提供極好的隱蔽效果

最令法軍震驚的是，越盟第351重砲師操縱火力的精湛技術。越盟的重型武器比法軍多2倍以上。此外，他們以驚人的能力將重武器施上陡峭的叢林小路，必要時以捆紮樹梢的巧妙方式偽裝武器，還用人力將火砲拖運到前沿的斜坡上。他們挖掩體把火砲隱蔽定位，使其可向法軍營地的薄弱點，尤其是法軍的機構實施直瞄射擊。伊莎貝爾據點的砲火打不到它們。中部的反擊砲火也無法壓制它們。假如法軍奪取並固守高地，情勢可能完全不同。

3月13日比阿特麗斯據點（興蘭高地）戰鬥示意圖

3月13日，奠邊府谷地響起了雷鳴般的砲聲。這一天，越盟的砲火持續不斷，從未減弱，法軍的回擊不起作用。越盟的砲火集中打擊比阿特麗斯據點，同時打擊整個營地的中心。正在指揮外籍兵團第13半旅第3營作戰的佩戈少校因指揮所中彈而喪命。緊接著，中心扇形防禦陣地指揮官戈謝上校陣亡。但直到下午5時30分，勇敢頑強的越南人才以排山倒海之勢向比阿特麗斯據點發動攻擊。他們勇猛地撲向鐵絲網，死傷逾千，成營的援兵又蜂擁而至。到午夜時分，法方竭盡全力勇敢作戰的外籍軍團在比阿特麗斯據點全部被殲，該據點落入越盟手中。比阿特麗斯據點是整個防禦體系的一個薄弱據點，一攻即克。但它的失守意味著該營地的其它據點已處於越盟火力的直接打擊之下。

3月14日加布里埃爾據點（獨立山高地）戰鬥示意圖

隔天傍晚，北邊孤立的加布里埃爾據點遭到攻擊。戰鬥進程十分類似比阿特麗斯據點，也是一發砲彈直接命中指揮所；皮羅上校受命消滅敵人的砲兵，但其砲手同樣沒能完成任務。又是大批越軍蜂擁而來，許多人被打死在鐵絲網上，大量援軍照樣往前衝。阿爾及利亞人雖頑強抵抗，但終於失敗。

3月15日，安妮瑪麗據點遭到猛烈攻擊，而傣軍第3營（駐守在第1、第2支撐點）毫無作戰興趣。但沒有理由責怪他們，因為他們不是為自己而戰。他們對越南人瞭如指掌，因而能夠在夜色中悄悄地溜走。消失在叢林或投降敵方。最後只剩下一個支撐點仍然在固守，防守者被迫撤到胡格特特據點。戰鬥打響後的48小時之內，法軍就有3個據點落到敵人手中。更嚴重的是，法軍失去了自己的砲兵指揮官：誇下海口的皮羅幻想破滅，羞愧難忍，將一顆手榴彈放在自己胸前，拉響了導火線。

3月20〜30日伊莎貝爾據點（班航崗村）戰鬥示意圖

從初次突擊之後直到3月底，沒有激烈的戰鬥。然而築壘營的守衛者和進攻者依然活動頻繁。武元甲需要喘息時間，以便補充新兵，補償強攻法軍3個據點時所造成的巨大人員損失。他還需要時間讓他緩慢但確有保障的後勤部門完成彈藥儲備。成千上萬的民工（註：戰役初期，武元甲有3.15萬人提供近距離保障。此外，在其漫長的後勤運輸線上還有相同數量的後勤支援大軍。）和自行車螞蟻般地在羊腸小徑上忙碌著。同時，武元甲緊縮了對法軍營地的鋼鐵包圍圈，向敵方延伸塹壕，以便下次進攻時使用。

大批民工以改裝的自行車將物資源源不斷送至奠邊府前線

法國人處境困難，即使在戰鬥的間隙，法軍高級指揮官也明白他們不會取勝，僅後勤供給困難就足以證明這一點。即便兩個機場同時使用，現有飛機也不夠用，許多飛機已無法使用。這給後來的傷患後送工作帶來嚴重問題。偶爾抵達的救護飛機在3月底前還能勉強著陸（常常冒著敵人的砲火），直升機在後來幾週內仍然艱難地冒險著陸。但事實證明，即使這樣也不能運走野戰醫院的所有重傷員，醫院已無法處理大量死傷人員。

在下一次激戰開始之前，守備司令部遇到了更大的麻煩。皮羅上校已死，卡斯特里的參謀長負傷，需要後送。卡斯特里本人幾乎已經使出了渾身解數，不得不將朗格萊中校調到司令部協助指揮。科尼將軍甚至考慮要親臨奠邊府進行指揮，但有人說服了他不要去。奠邊府已經沒有指望，現在還不是東京灣武裝力量總指揮官表現自己獻身狂熱的時刻，即使此舉可使他名留千古。

朗格萊中校（Pierre Charles Albert Marie Langlais，1909〜86）

當雙方擺好架勢準備進入戰役第2階段時，法軍依然士氣高昂，儘管他們面臨嚴峻局面。來自法軍周圍高地的敵軍砲火越來越猛。即便如此，法軍的後勤供給仍未間斷（雖然某些物資由於空投高度過高而落人敵手）。此外，還有部分槍枝和作戰人員空投著陸。空降部隊中包括比雅爾少校的第6殖民傘兵營，該營與首批人員一同著陸，後被派至其它地方作戰。

3月28日法軍在班翁佩村、班班村的防禦戰鬥示意圖

3月30日〜4月4日為戰役第2階段。朗格萊和卡斯特里竭盡全力利用所有物資加強防禦，並在各個重要支撐點配置了一定數量的可靠部隊。他們將重點放在楠雲河以東的多米妮克和艾蘭據點。越盟的砲擊和攻擊目標正是這兩個據點。越盟第312師的戰士從多米妮克據點前方200碼處的塹壕中跳出，蜂擁而上，將鐵絲網和雷區置之度外。阿爾及利亞人被越軍的猛攻嚇得魂不附體，紛紛向後方逃遁。

3月30〜31日第1階段的「5高地之戰」

後來被稱為「5高地之戰」的戰鬥是不祥的開端，多米妮克據點6個支撐點中的3個很快就失守。外籍軍團空降部隊進行反攻，不久，2個據點失而復得。但第二天戰鬥快結束時，越盟軍隊奪取了該據點東北部並準備向縱深突入。

當雙方激烈爭奪多明妮克據點之際，艾蘭據點遭到越盟第316師主力的猛烈進攻。此據點某支撐點上的2個連的摩洛哥人步阿爾及利亞人的後塵，逃之夭夭。密集的砲火也削弱了這一重要據點的其他立場。但守衛者堅守了一整夜。黎明時，戰鬥有所平息，法軍採取果斷措施試圖奪回多米妮克據點陣地，但未能成功。

4月1日夜，胡格特據點外圍的一個支撐點遭到來自西北方向第308師2個團的攻擊，該處簡易機場部分失守。防守者不得不保存實力，因為現有的反攻部隊必須用來營救多米妮克和艾蘭兩據點。萬一這兩個據點失守，無論胡格特據點能否守住均沒有實際意義了。4月2日，伊莎貝爾據點遭到攻擊，幾天前奉命前來參加奠邊府戰役的外籍軍團第3團第3營被擊潰，只有他們的坦克倖免惡運。後來3天裡。越盟第304師第57步兵團向守備部隊發動一連串猛烈進攻，但都被守軍擊退。

4月2日和3日，在所有遭到攻擊的地區都發生了殘酷的肉博戰。4月4日凌晨，越盟第308師企圖對機場擴大戰果，但同樣在遭到大量傷亡之後漸漸減弱了攻勢。人員處於絕對劣勢的守備部隊經過激烈戰鬥，傷亡相當大，但畢竟倖存下來。武元甲企圖攻破法軍營地內部防線。但傷亡數千人，未達目的。越盟的損失能得到補償，而法方則無法補償。戰鬥初期，第1空降輕步兵團第2營及其裝備投入法軍營地，但在敵密集的高射砲火下，這只不過是絕望的一搏，無濟於事。在這次空降前，奠邊府地區步兵已減至4500人以下（其中1600人在伊莎貝爾據點）：5個傘兵營中只有1個營為300餘人，坦克只剩4輛，火砲損失亦很慘重。

4月3日晚間H-6之戰態勢圖

4月5〜6日，第2階段的H-6高地戰鬥示意圖

武元甲對「五高地」和胡格特據點北部陣地發起的進攻雖然兇猛並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但並沒獲得他所希望的勝利。法軍的防守如此頑強，出乎越盟的預料。但無論如何，越盟部隊超人的勇敢和視死如歸的精神並未付諸流水。4月初戰鬥平息下來時，他們已佔領機場的一部分，多米妮克據點的2個支撐點和埃利亞娜的1個支撐點。多米妮克據點陣地的失守，對法軍來說後果尤為嚴重，因為越盟軍可以扼守通往防禦中心的東北入口，他們離中心陣地不足1哩。防禦體系四周受制，情勢險峻。這樣一來，敵人砲火目標區縮小了，空投補給物資也受到嚴重影響。

繼續增援的決定不易落實，因為此仗敗局已定，突圍希望渺茫。然而，科尼認為：「5高地」之戰造成的損失至少應得到某種程度的補償。4月9〜12日，主要援軍空降著陸，但效果並不理想，因空投區域狹小，加上不久前雨季開始，空降困難重重。4月9日夜晚，氣候特別惡劣，外籍兵團第2傘兵營實施空降。比別的部隊幸運的是，營區的2個連和營指揮所都在「築壘」區內著陸。4月11〜12日夜間，空降的850人中40%落入越盟手中。這批空降兵中大多數來自外籍軍團步兵營的志願者，有些人是第一次在這樣惡劣的，難免傷亡的條件下跳傘。

戰鬥曾一度減弱，但氣象條件更惡化。法國人希望雨季能成為盟友，但實際上雨季成為法軍的另一大敵。鉛灰色的天空，傾盆大雨下個不停，使乾涸的泥土變成泥流。越南人完全適應這種條件，但被困的法國人卻在狹窄、污濁、無護牆的壕溝裡掙扎著行走。大雨甚至穿透掩蔽體的單薄頂篷。傷者的處境正極度惡化，手術條件極端困難，傷口很快就因感染而壞死。烏雲和陰霾妨礙了空中補給，但對越盟的高射砲手毫無影響。防禦區越來越小，但仍需食物供應，連戰俘也離不開食物。前景一片黑暗，絕望的氣氛籠罩著西貢和河內。法軍決定組織救援部隊。

武元甲利用4月中旬的幾個星期穩定地把塹壕挖至德卡斯特里的司令部和法軍主要防線附近。處境孤立的伊莎貝爾據點雖然被四面包圍，但仍在頑強堅守。越盟從寮國和其它地方調來了新部隊，訓練營地的後備隊也被調來充實部隊，為下一步大舉進攻做準備。越盟要求中國提供720噸彈藥和1個高射砲團。武元甲計畫投入3.5萬名步兵，1.2萬名砲兵、工兵、通信兵和其他小分隊。奠邊府防禦部隊挖壕溝固守，準備全力頂住即將來臨的攻擊。

H-6高地戰鬥法軍增援以及突圍示意圖

4月間，在對「5高地」的進攻大部受阻之後，越盟集中力量進攻胡格特據點北邊的3個支撐點和仍在法國人手中的部分機場（主要空投區）。在「5高地」之戰」進行之時，這裡的戰鬥就已經開始。相對平息近1個月之後，戰鬥重新開始，並成為迄今為止最激烈的戰鬥。法軍寡不敵眾，援軍的數量遠遠不夠。4月28日胡格特據點的3個規模不大但很重要的支撐點失守，越南人又攻佔了機場的一部分。法軍傷亡500人，其中包括精銳的外籍軍團傘兵。但越盟付出的代價更大，損失3個團的大部分兵力。對武元甲來講，這只不過是暫時受挫，但他需要1週時間補充彈藥和兵力，以便發動他所設想的決定性攻擊。

醞釀已久的「孔多行動」計劃，原來是為追擊被奠邊府積極頑強的防衛力量所擊潰的越盟軍隊而制定的。但到4月份，該計劃不得不改為竭盡全力營救奠邊府守軍的應急計劃。寮國法軍指揮官克雷佛克上校在納瓦爾指揮下負責實施該項計劃，但該計劃很快就因高級軍官的反對而陷入困境。

4月初，如果部隊行動迅速，科尼也會承認此計畫的有用之處。但納瓦爾耽擱了時間，因為他在增派更多部隊去奠邊府解圍的問題上猶豫不決。這時，科尼與納瓦爾關係已經很僵化。4月14日，科尼告訴卡斯特里救援部隊正在途中，但事實並非如此。雖然克雷佛克的部分部隊已經出發，但納瓦爾到27日才下達最後命令，而且還取消了空降部隊。克雷佛克盡了最大努力加快行軍速度，但其北非和寮國部隊未受過叢林作戰訓練，無法及時突破越盟軍的包圍圈。

5月1〜2日第3階段，法軍指揮部周圍據點戰鬥示意圖

同時，武元甲急於速勝，這不僅因為戰鬥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而且還因為即將在日內瓦召開的國際會議討論印度支那形勢。為此，5月1日武元甲又一次組織部隊向法軍據點發動攻擊。越盟不再採用蠶食戰術，而是轉為實施大規模攻擊。其交通壕溝已挖入法軍防禦陣地邊緣，進攻前不進行砲火準備，視死如歸的越南人攜帶可塑炸藥炸毀鐵絲網和塹壕。整個戰線轉入激烈的近戰，整個戰場槍砲聲不斷。5月2日晚，越軍在埃利亞娜和胡格特據點取得一些進展，奪取了伊莎貝爾據點的前哨陣地。但在短兵相接的白刃戰中，法軍把越軍從剛失守的陣地上趕走。這顯示法軍仍有很強的戰鬥力。

法軍的末日已快來臨，這並非因為守軍已喪失勇氣和鬥志——他們直到最後仍鬥志昂揚，英勇奮鬥——而是因為他們已彈盡糧絕。後勤保障始終是戰鬥的關鍵。只要氣候允許法國飛機起飛，它們就會用密集的機關砲、炸彈和凝固汽油彈打擊越南人。但越盟的人海運輸線堅不可摧，而法國人除狂轟濫炸外別無辦法。的確，5月2日至3日夜晚，殖民傘兵某營部分人員空降著陸（他們是幾天前從法國來到越南的），可是為時太晚，毫無作用，只不過使奠邊府行將失守的痛苦、犧牲和無效掙扎更加不堪忍受。有的指揮官比較明智，指揮營餘下人員趕快撤離。

戰鬥的最後幾天，雨季氣候惡劣到極點，烏雲壓頂，大雨傾盆。情況日趨嚴重，但法國空軍繼續空投物資（5月6日空投196噸）。由於法軍的地盤太小，大量的物資落入越盟手中，他們很快穿起法式軍服或頭戴美式鋼盔，向法軍進攻。

法軍被迫一寸一寸地放棄胡格特和克羅蒂娜據點的陣地。雙方進行的兇猛肉搏戰，簡直像是回到了野蠻時代。一個越盟士兵倒下，另一個士兵帶著以身殉職的狂熱感情又衝上來。法軍的防禦圈越縮越小。最後2天的戰鬥主要集中在艾蘭據點的主要支撐點。5月7日晨，又一群越盟士兵攻上來，最後一個據點終於崩潰。當日下午奠邊府的法軍防線開始土崩瓦解，只有一些孤立的陣地在進行零星戰鬥。為了避免又一場無謂的血腥戰鬥之夜，卡斯特里宣布下午5時3分停止戰鬥。當時，只有伊莎貝爾據點還沒有完全大亂。

5月6〜7日戰役最後階段示意圖，法軍指揮部周圍據點已完全落入越盟軍之手，法軍指揮部被越盟軍完全包圍

越盟軍攻佔法軍指揮部

法軍指揮部工事遺跡

法軍指揮部人員投降

雖然伊莎貝爾據點遭到重砲襲擊，但直至最後幾天，該據點的主陣地還沒有遭到越盟的猛烈攻擊。然而，伊莎貝爾據點內的情況有許多方面不如其它據點。該據點的主要任務是以11門105公厘榴彈砲為主要防禦陣地提供側翼火力支援。為完成這項任務，1166人加上大砲、坦克被部署在一個十分狹小、相當潮濕的環形防禦地帶內。戰鬥一打響，守軍的小型簡易機場即被摧毀，通往奠邊府的道路被切斷，越南人包圍了該據點。據點守軍甚至連光顧兩個為提高士氣而設的妓院的福分都沒有，因為司令部故意把妓院放在比較靠北的地方。該據點守軍的生存完全依賴空投物資。但由於伊莎貝爾據點的空投區很小，空投物資流失的比例比奠邊府主陣地大得多。

拉朗德上校（André Lalande，1913〜95）

從5月1日開始，越南人將全部注意力轉向伊莎貝爾據點。後來7天的戰鬥比任何時候都要激烈，轟擊這個不大的據點的砲火非常猛烈。到5月7日下午，雖然部分支撐點被摧毀，但主陣地仍未失守。下午4時許，該據點指揮官拉朗德上校接到卡斯特里發來的無線電報，電報說，戰鬥將於傍晚結束，拉朗德可以執行「信天翁行動」計畫。該計劃是一個撤退計劃，它要求主陣地的守軍經由伊莎貝爾據點撤離，由伊莎貝爾守軍斷後。但前線陣地已經失守，主陣地守軍突圍已不可能。拉朗德出於對士氣的考慮，對此計畫守口如瓶。現在，他只好在沒經過演練的情況下就按計劃撤退。晚上10時，2個連消失在夜幕中，但他們很快就被截斷，淹沒在強敵之中，變得四分五裂。有的士兵返回伊莎貝爾，小部分逃進叢林。戰鬥又持續了一段時間，但繼續抵抗下去已毫無意義。5月8日凌晨1時，拉朗德上校投降，奠邊府圍攻戰結束。

奠邊府戰役後被俘的法軍

毫無疑問，越盟取得奠邊府圍攻戰的勝利，是因為武元甲指揮有方。的確，武元甲擁有一支兵力眾多，基本上由單一民族構成的，願為自由而獻身的軍隊。然而，他的激情和精神，與他快速多變的戰術才能一樣，激勵著他的軍隊表現出不可思議的持續作戰能力和奮鬥精神。武元甲為勝利付出了極高的代價。據估計，越盟軍隊在此次圍攻中傷亡人數高達2.3萬人，其中死亡8000人。兵力較弱的法軍防禦部隊（其中外籍軍團的7個營佔總人數的半數以上）也損失慘重，以整數計算，傷亡9000人，其中亡2000人，另外7000人在5月8日被作為俘虜押走。

奠邊府圍攻戰不是第1次越戰的結束，因為戰爭後來還持續了3個月之久。法國和越盟政府均已厭倦戰爭。但越方準備頑強堅持到底，以便在談判前再佔領一些地盤。武元甲當時已經擁有約9萬可用來對付法國人的第一線部隊。而法軍則在6月做出決定，更換總司令，由伊利少將接替納瓦爾。伊利指揮了最後一次戰鬥－奧韋涅戰鬥。他派兵佔領了河內至海防公路以南的一個地區，形成一個國中之國。伊利面臨許多困難，不得不發動一些小規模的非決定性戰鬥來攻擊當地人的設防陣地。戰鬥很快平息下去。7月3日，法越雙方代表在中甲（在河內正北不遠）舉行會談，其中討論了交換戰俘問題。這才是結束整個圍攻戰的開端。7月23日，包括越盟政府代表在內的參加日內瓦會議的代表們同意停火。因此，越盟獲得北緯16度以北的地區。寮國、柬埔寨和南越也獲得獨立。印度支那進入相對和平與幸福的時期。但不久，這種和平和幸福又遭到破壞。

現在看來，法軍在奠邊府圍攻戰中失敗的原因很多。參戰人員缺乏勇氣和持續作戰能力決非原因之一。但是，深入敵佔區建立孤立無援的攻防基地的方針可能是錯誤的，值得進一步研究。有許多判斷錯誤，主要是法軍總參謀部完全錯誤地估計了越南解放軍的實力、機動能力、火力以及越盟指揮官的能力，而過高地估計了自己的砲戰能力。如果投入足夠的空軍力量，儘管不一定能打贏這場戰役，但法軍至少能守住奠邊府。

也許是身為北約成員國，對北約負有義務，法國很難向印度支那提供數量充足的飛機，尤其是重型轟炸機。美國本來可以在不大規模捲入的條件下改變雙方的軍事對比，但它拒絕提供空中補給支援。最後一個原因是，法軍在戰役中沒有總體指揮。納瓦爾、科尼、法伊、卡斯特里和朗格萊都只注重戰術問題。更糟的是，納瓦爾和科尼關係很僵，已經達到互相仇視的程度。

以上是戰役失敗的大致原因。具體從戰役本身來看，後勤保障無疑是決定性的因素，在這方面越盟顯然佔絕對優勢。除了部分食品（越盟士兵靠米、扁豆和乾魚度日）和後來法方空投落入越南人手中的物資之外，越盟在戰役中所需要的物資均由中國提供。運送這些物資的路線很難確定，因為途徑太多，太複雜。第2次越戰以前，中國昆明有鐵路通往印度支那的邊城老街，但沒有資料顯示物資靠火車運往越南。物資很可能是經由蒙自到曼耗以及從凱華富（音譯）到班巴的道路，從老街、高平甚至諒山地區進入越南境內，然後由土路運往奠邊府。到1954年3月，越南人修築了萊州至奠邊府的初級公路，為運輸來自老街方向的物資提供了方便。

透過這些國內和國外道路以及叢林小徑，漫長的腳夫運輸隊艱難地將彈藥給養運往戰區，一個師的部隊也通過這些道路抵達前線。法國海空軍飛行員直到圍攻戰結束前還冒險破壞這條條運輸線，但很少成功。道路一旦遭到破壞，越方工兵很快就修復，或是繞道而行。紅河上的橋樑和軍需供應點均得到良好保護，要接近這些目標和主要道路，飛行員要衝過密集的高射砲火構成的「死亡走廊」。越盟的物資運輸及部隊機動盡可能在夜間進行。但即使在白天也難以對他們進行空襲。越南人在偽裝方面不學自會，彈藥庫、行軍縱隊、火砲陣地被叢林掩蔽得滴水不漏，他們的無菸爐在煮飯時不會暴露目標。這些都是阻礙法軍成功地進行遮斷攻擊的因素。

武元甲後勤補給系統的主力是成千上萬名承擔接力運輸任務的腳夫。他們是招募來的農民，往往自備糧食。靠手提肩挑來保障部隊的供應根本不可能，因此，他們採用經過改裝的自行車。越盟從1951年起一直採用「標緻牌」自行車。這種車座被拆掉，車架用木製撐架加固，車龍頭用竹桿加長，以便載重物時把握方向。改裝後的自行車可運載重達450磅的零散物資（一般情況下每人只能攜帶45磅重的東西）。只要天氣晴朗，這種車便可靈活地在叢林小路上行駛。因此，如果武元甲擁有5萬輛自行車，就等於他的運輸隊一次可以運送約1萬噸左右的彈藥、武器配件、汽油和食品。

博物館展示改裝後的「標緻牌」自行車，車座被拆掉，車架用木製撐架加固，車龍頭用竹桿加長，以便載重物時把握方向。可運載重達450磅的零散物資

在戰役的最後1個月裡，雨季來臨，自行車運輸變得異常困難（如果不是不可能的話）。可是，那時越南人已有了600輛2.5噸的俄式莫洛托夫卡車（掃校者註：即解放卡車）在土路或公路上行駛。負責公路保養的是一支龐大的苦力勞動大軍。納瓦爾曾指望這些道路雨季時無法使用，從而使越盟的後勤保障像他自己的那樣發生困難，但事實與此相反。更糟的是，低雲層還在相當程度上保護了越盟運輸隊免遭法軍飛機的襲擊，同時也嚴重妨礙了法軍準確地空投物資。

援越的蘇聯製ZIS-150卡車

如上所述，越盟後勤體系的成效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民工。而法軍的供給則完全依賴空中支援。越盟需要多少民工即可徵用多少，而法軍飛機的數量從未滿足。簡言之，這就是法軍戰敗的原因。

如果納瓦爾在戰役前幾週預儲充足的給養，他後來的日子要好得多。武元甲用高超的指揮才能迫使納瓦爾違反他自己宣布的政策，使他耗盡人力物力為其機動小分隊建立空降場，企圖挫敗越盟對寮國和湄公河流域地區的進攻。為完成此任務，法軍運輸指揮部耗盡了全部物資儲備。

奠邊府圍攻戰中，法軍至多擁有100架運輸機及50架轟炸機（B-26），但機組人員缺編。然而從戰役開始的第一天至結束的最後一天，法空軍冒著37公厘高砲的準確砲火的襲擊，共出動了1629架次，損傷相當嚴重。法軍承認損失了23架飛機。法軍也缺少地勤人員。如果飛機沒有維修，美國人就不願意提供更多的飛機。最後，美國確實提供了1200名地勤人員，從而改善了法軍補給狀況，但這遠遠不能徹底解決問題。

在戰役開始後的一段時間裡，「達科他」式飛機還能夠著陸，守衛奠邊府的部隊每日150噸的最低食品需求量還可以得到滿足。改為空投之後，情況變得異常嚴峻。4月有兩次空投的記錄為217噸和229噸，但通常的記錄都遠低於最低需求量。行政參謀人員還有另外兩個難題。其一，在安排藥品、彈藥、增援部隊和食品的空投順序時，食品往往置於最後一項。這意味著削弱戰鬥力，因為士兵有時的食物僅夠維持生命。其二，食品本身也有問題，因為歐洲人能接受的營養食品，伊斯蘭教徒不能容忍，非洲人和越南人也受不了。他們所需的食品品種不同。

法國海軍飛行員出色地對付了難以想像的困難和危險的處境。直到戰役的最後一刻，援兵和物資仍不分晝夜地被空投到日漸縮小的防區內。寶貴的物資落入敵人手中不可避免，但這很少是飛行員的過失，而是衝突升級必須承擔的風險。這種使衝突升級的決策在戰役初期即大錯特錯，它無疑是導致最終失敗的決定性因素。

在討論這場戰役的過程中，導致失敗或勝利的許多因素都已經分析過了。在奠邊府圍攻戰中，決定戰役勝負的因素有3個，這3個因素中的一個因素即補給問題，我們還從未在以前的各章中正式談過，儘管在華沙戰役和博羅季諾戰役中，補給問題已成為雖不關鍵但卻是十分重要的問題。法國人沒有可靠手段向其基地不斷提供援軍、彈藥、食物和醫療保障。而越盟則相反，除醫療保障外（他們並沒因此產生太多困難），他們靠嚴密的組織和強壯的勞工，出色地解決了後勤保障問題。不給後勤保障以應有的重視，肯定要打敗仗。

另外，還有兩個錯誤導致法國人的失敗。正如英國在伊散德爾瓦納戰役中的情況一樣，他們低估了反抗他們的當地軍隊的力量和能力，並且在沒有明確的指揮體系的情況下進行作戰。這兩種錯誤都是致命的。但在奠邊府圍攻戰中，這兩個問題與防禦部隊得不到可靠的後勤保障的嚴重失誤相比，則處於次要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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