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古戰史6】昆都爾察河谷大戰（1391.6.18）

eric955168

原文：草原與城市的抉擇：金帳汗脫脫迷失和「慈父」帖木兒的恩怨

2020-07-05  小星品情感

在14世紀中葉的中亞地區，正處於一段群雄逐鹿的時期，隨著察合台汗國的分裂和衰亡，成吉思汗的後裔們為爭奪土地而展開了混戰。就在這個時候，出生於沙赫里薩布茲的中亞征服者帖木兒登上了歷史舞台，他在擊敗自己的盟友忽辛後成為了河中之王，隨後便以富饒的河中地區為中心，不斷地四處征討，建立起幅員遼闊的帖木兒帝國。

帖木兒的出現對於生活在中亞的成吉思汗後裔來說，無疑是一個沉重的打擊，沒有一位黃金家族成員能夠抵擋住這位突厥化蒙古人，膽敢反抗帖木兒的豪傑都會在遭遇失敗後痛飲死亡之杯。在帖木兒生活的時代，中亞的居民仍對成吉思汗的後裔尊崇不已，而帖木兒雖然和成吉思汗在血緣上沒有聯繫，但是他依靠自己充足的軍餉和嚴格的律法，使一些定居或者半定居狀態的蒙古人開始對他效忠。

作為出生在城鎮中的突厥化蒙古人，帖木兒的家族早已經習慣了城鎮中的生活，他們崇尚波斯人的文化和詩歌，使用突厥人的察合台語，信奉伊斯蘭教，僅保留少許的蒙古和游牧民族的傳統。而帖木兒便是這個群體的代表，由於自己母親擁有波斯血統的原因，帖木兒比其他同族人更加嚮往城鎮中的生活，這也是是他想要把撒馬爾罕打造成世界之都的原因之一。

毫無疑問，帖木兒選擇了城市，他選擇了定居民的生活方式，放棄了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生活方式。而在河中地區東北方的哈薩克大草原，還生活著一些沒有定居的遊牧部落，他們依舊在草原上過著無拘無束的生活。這些遊牧民的可汗世系可以追溯到成吉思汗的孫子斡兒答，他是朮赤的長子，金帳汗國首位大汗拔都的兄長。

在拔都建立金帳汗國之後，他的兄長斡兒答的封地就在哈薩克大草原，這個汗國被稱為白帳汗國，是金帳汗國的一部分。而白帳汗國的可汗一直由斡兒答的子孫擔任，而汗國的居民除了蒙古人之外，更多的則是使用突厥語的遊牧部落，人數比較多的分別是欽察、康里、阿兒渾和乃蠻等部落。

白帳汗國的王室成員蒙古人也不可不免的被當地人同化，他們使用欽察語，也信奉伊斯蘭教，他們和帖木兒的區別就是沒有選擇城鎮中的生活方式，他們並不像帖木兒那樣崇尚定居民的文化和習俗。在他們看來，草原上的生活才是最完美的，正如15世紀的哈薩克大汗哈斯木所說的名言一樣：「我們都是草原上的人，這裡沒有高樓大廈和花園，看著我們的馬群在草原上奔跑，是我們最快樂的事。」

而本文的另一位主人公脫脫迷失，便是生活在這種環境下的白帳汗國。脫脫迷失的早年經歷史書上並沒有記載，大約在1375年，脫脫迷失才出現在史書上，那一年他發動了一場推翻白帳汗兀魯斯的戰爭，結果年輕的脫脫迷失被自己的叔叔兀魯斯汗擊敗，兀魯斯汗還將脫脫迷失趕出了哈薩克草原。

被趕出哈薩克大草原後，脫脫迷失開始了流亡生活，到了1376年，在親信的建議下，脫脫迷失決定前往撒馬爾罕拜訪帖木兒，他希望能夠得到帖木兒強大軍隊的支持。當得知脫脫迷失即將前來拜訪後，帖木兒顯得非常平淡，這位水瓶座的男人有著雙重的人格，他一邊積極拉攏成吉思汗的後裔來支持自己，一邊又在心裡蔑視這些人，並且認為這些貴族是阻撓他建功立業的最大敵人。

可是當見到脫脫迷失本人後，帖木兒立即喜歡上了這位成吉思汗後裔，脫脫迷失的膽識和經歷讓帖木兒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兩人開始徹夜長談。在這場談話結束後，帖木兒做出了一個決定，他打算收脫脫迷失為養子，帖木兒成為了脫脫迷失的保護者和支持者，有點類似於教父維托．柯里昂和他的教子強尼之間的關係。

在《帖木兒武功記》中，作者歇里甫丁將帖木兒描述成一位「慈父」，他給予了脫脫迷失慈父般的關愛，每當帖木兒出行或者商討軍務時，脫脫迷失總會站在帖木兒的身邊，帖木兒還會愉快地給眾人介紹自己的養子脫脫迷失。從後來發生的事也能看出帖木兒對脫脫迷失的疼愛，到了1377年，脫脫迷失帶著養父交給自己的軍隊重返哈薩克草原，結果被兀魯斯汗的軍隊擊敗，被打的全軍覆沒的脫脫迷失再次逃離了哈薩克草原。

垂頭喪氣的脫脫迷失戰敗後回到了帖木兒的身邊，性格暴躁的帖木兒並沒有因為脫脫迷失的失敗而感到生氣，反而對脫脫迷失進行安慰，而在帖木兒教育自己親生子女的時候，卻顯得非常嚴厲。在脫脫迷失戰敗僅僅1年之後，帖木兒親自率領大軍遠征白帳汗國，在以壓倒性的優勢多次擊敗白帳汗國的軍隊後，帖木兒將脫脫迷失扶上了白帳汗位。可是不爭氣的脫脫迷失沒多久就又被兀魯斯汗的兒子帖木兒滅里趕了出去，脫脫迷失的養父帖木兒只能再次出馬，幫助脫脫迷失重新奪回了汗位。

或許是因為跟隨帖木兒出征時學到了作戰的經驗，脫脫迷失成為白帳汗後，便開始積極征討金帳汗國，並且取得了優異的表現，但是他最終能成為金帳汗的主要原因，還要得益於「慈父」帖木兒的支持。公元1382年，脫脫迷失在帖木兒的支持下擊敗了金帳汗國的權臣馬麥，馬麥在克里米亞被殺後，脫脫迷失成為了金帳汗國的統治者。

脫脫迷失成為金帳汗之後，還對莫斯科展開了一場遠征，他在擊敗俄羅斯人的軍隊後，對莫斯科進行了洗劫和破壞，使不久前在庫利科沃戰爭中擺脫韃靼桎梏的俄羅斯人又陷入了一場危機。從莫斯科凱旋而歸後，脫脫迷失的心理發生了極大的變化，他越來越不尊重自己的養父帖木兒，彷彿已經忘記了自己能夠成為金帳汗是因為帖木兒強有力的支持。

從莫斯科返回金帳汗國後，脫脫迷失已經被勝利衝昏了頭腦，他認為自己是成吉思汗的後裔，有著高貴的血統，手下擁有眾多驍勇善戰的草原騎兵，而那位居住在撒馬爾罕城中的帖木兒，不過是一個假冒蒙古貴族的突厥人或者塔吉克人而已。到了1383年，脫脫迷失命令工匠將自己的名字印在金帳汗國的貨幣上，言外之意就是他脫脫迷失要擺脫帖木兒的統治，他將不再向帖木兒臣服。

由於生活環境的不同，脫脫迷失和帖木兒顯得格格不入，脫脫迷失是草原上的遊牧民，而帖木兒則嚮往城鎮生活的定居民。這兩種生活方式在當時的中亞完全是水火不容，脫脫迷失的遊牧集團若想做大，就必須要掠奪帖木兒帝國富饒城鎮中的資源，從金帳汗國建立開始，就曾多次對生活在察合台汗國和伊兒汗國的定居民進行掠奪。

到了1385年，脫脫迷失背叛了帖木兒，他趁帖木兒遠征伊朗高原的時候，率領自己的蒙古騎兵對帖木兒帝國的腹地河中地區進行了遠征，脫脫迷失的騎兵一路燒殺搶掠，並且圍攻了帖木兒帝國的重鎮布哈拉。帖木兒得知此事後，立即率軍回師阻擋脫脫迷失，雙方在布哈拉城外進行了一場較量，帖木兒本人險些被俘，幸虧他的兒子米蘭沙及時趕到，才將脫脫迷失的軍隊擊敗。

脫脫迷失戰敗後便逃回了金帳汗國，他手下很多士兵被俘虜，而帖木兒卻出人意料地釋放了這些俘虜，並且用一種悲傷而不是憤怒的語氣對脫脫迷失進行了指責。從這件事就能看出，當時的帖木兒對脫脫迷失仍然非常疼愛，雖然脫脫迷失背叛了他，他仍然選擇原諒了自己的養子。

可是帖木兒的寬容卻換來了再次背叛，僅僅兩年後，脫脫迷失便捲土重來，再次入侵帖木兒帝國，他按照游牧民族的方式，對帖木兒帝國的城鎮進行了洗劫，然後滿載戰利品而歸。脫脫迷失的再次反叛讓帖木兒徹底爆發了，他在脫脫迷失率軍離開後，便親自率領軍隊遠征金帳汗國，並且在昆都爾察河谷大戰中擊敗了脫脫迷失的軍隊，將脫脫迷失趕回了草原。

多次的失敗讓脫脫迷失意識到了帖木兒的強大，他在戰敗前曾派人送給了帖木兒一隻俊美的獵鷹，想要以此來修復父子之前的關係，可是帖木兒卻並不領情，他將一隻獵鷹放在自己的手上，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公元1394年，為了徹底消滅脫脫迷失的威脅，帖木兒再次率領大軍遠征金帳汗國，他在擊敗脫脫迷失的軍隊後展開了屠殺，並且摧毀了金帳汗國的國都別兒哥薩萊。

脫脫迷失被帖木兒再次擊敗後，他已經無法在金帳汗國立足，因為帖木兒已經扶持了一位新的金帳汗，已經被他的養父放棄。離開金帳汗國後，脫脫迷失再次過上了流亡的生活，這位才幹並不出眾的蒙古貴族前往立陶宛避難，並且在立陶宛大公的支持下重返金帳汗國，但是不久後便被帖木兒扶持的金帳汗趕出了金帳汗國。

直到公元1405年的1月，走投無路的脫脫迷失派使者前去向帖木兒求情，希望帖木兒能夠原諒他過去犯下的錯誤。據說帖木兒原諒了自己這個多次反叛的養子，並且答應等到他遠征明朝歸來，就幫助脫脫迷失重新成為金帳汗。可是僅僅1個月後，帖木兒便病逝於遠征明朝的路上，而脫脫迷失也在1年後被殺，這對父子之間的恩怨也宣告結束。

補充影片：

資料補充：

1.帖木兒雖然並非「黃金家族」成吉思汗的直系後裔，但與成吉思汗系出同源，祖先是孛端察兒。

2.金帳汗國也稱欽察汗國，因使用金色帳幕而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