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註冊,結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讓你輕鬆玩轉社區。
您需要 登錄 才可以下載或查看,沒有賬號?立即註冊
x
本帖最後由 eric955168 於 2025-3-22 09:54 編輯
原文:轟炸日本(7):燃燒的東京——軍事史上最具破壞力的24小時
2024-02-06 15:00 發佈於知乎 百里相澤
目標東京
日本,這個太平洋上的狹長的國家的地理特點就是,廣闊的正面面對著太平洋,而且幾乎談不上什麼戰略縱深。而它的心臟部位幾乎都在太平洋沿岸,所以,當美軍攻佔了塞班島後,日本面對高空突襲的轟炸機,已經可謂是「空門大開」。
到了1944年底,B-29機群開始頻繁地出現在日本上空,這時候,日本當局終於開始想起要重視民防了,所有人都被要求隨身攜帶防毒面具,遇到火星亂飛或碎物落下時,要用衣服裹住頭臉以防受傷。每個家庭都必須準備1個裝滿沙子的鐵桶、1架梯子、兩把鏟子、幾桶水、拖把,還有濕毯子。
動物園裡的獅子、老虎等野獸被殺死了,這是防備牠們從炸毀的籠子中跑到街上傷人。
所有的居民都被要求在自己的後院挖掘防空洞,而且經常組織防空演習;每隔3〜4天,真正的防空警報就會把人們從床上拖起來,扔到冰冷潮濕的防空洞裡面;在寒冷的冬夜裡,饑腸轆轆地坐在濕乎乎的防空洞裡面可不是什麼好滋味,所以當空襲的威脅日益嚴重時,麻木和抵觸反而更加常見。
日本居民可以根據唱片裡面錄製的B-29機群的不同聲音,來學習判斷空襲規模和距離
儘管前期B-29的高空轟炸對於日本的城市傷害有限,但是如雨點般落下的重型炸彈的巨響和震動仍舊讓城市的居民們日益恐懼。
恐懼催生新的迷信:食用和紅豆一起煮的大蔥餡飯糰(光看描述都讓人毫無食慾),可以保證不會被炸彈擊中。更有效的妙招是早餐只吃大蔥,那樣空襲中的各種武器都無法傷你分毫。
這些所謂的護身大法還貼心地告訴了人們保證有效的辦法——必須盡可能地告訴更多的人——反正總能夠蒙中一兩個。
從1943年初,生活在城市裡的兒童就按照自願原則開始向鄉下疏散;到了1944年末,整所整所的學校都開始在老師的監管下開始撤離城市。
城市中的非戰鬥人員和非關鍵崗位工人是從1943年末開始撤離的;那些在軍工廠或者其他的與戰爭密切相關的崗位上工作的人則不允許離開,除非工廠整體搬遷。
至於日本的本土防空部隊,和他的難兄難弟--德國相比,純粹就是個小弟——日本人在雷達、探照燈、高射砲、高空戰鬥機方面都差距很大。
防空戰鬥機,尤其是高空的攔截機,對於戰鬥機性能的要求主要側重於升限和升速兩個方面;而日本早期生產和裝備的戰鬥機,主要是用於戰術支援和進攻,最適合戰鬥力發揮的高度也就在5000公尺左右,因此,當他們面對平均飛行高度在8000〜10000公尺的B-29「超級堡壘」時,才真是有力使不上。
日軍當時的主力戰機的升速和升限(資料來源《大東亞戰史》)
後來,日軍緊急改進了一批戰鬥機後,進攻方式仍然受到很大限制——這些攔截戰機必須先用很長的時間爬升到萬米高空,小心翼翼地保持水準飛行,發現目標後,採取俯衝攻擊的方式進行攻擊,但是,只能夠進行一次攻擊,否則,等他們再爬升上來,敵軍早就飛遠了。
至於日本人的探照燈部隊,純粹就是個笑話:
因為缺乏配合的雷達,所以日本的探照燈部隊經常是對著天空一通亂掃,而日本裝備的探照燈一般直徑是1.5公尺左右,這種燈的最高照射高度是8000公尺,面對經常在這個高度以上飛行的B-29,可想而知,除了照個寂寞,還能照射到什麼目標呢?
儘管日本的防空部隊實力遠遠遜色於德國,但是日軍戰鬥機給無護航的B-29帶來的麻煩遠遠高於陸軍航空隊的預期。也正因為如此,沒有任何人敢小看日本的防空戰機部隊。
3月8日,飛行員和機組人員們在群島的各地機場上擁擠的匡西特板棚房裡聽取了任務簡報。出於保密原因,事先沒人知道會採用這個新戰術。
飛行員們被告知,這次他們將採用新的戰術,將要掛載多得多的炸彈,還要把機艙裡除了尾砲手以外的所有的機槍、座椅、機砲手和那些無關緊要的東西都留在地面;而且,這次他們將要「夜襲東京」。
當隊員們得知他們的目標是東京後,現場一片寂靜;還沒有等飛行員們從第一個「驚喜」中反應過來,他們再度被告知,這次轟炸任務將在1500〜4000公尺的高度從東京上空飛過——下面立刻炸開了鍋,頓時噓聲四起——要知道,這比他們原來的飛行高度足足下降了6000〜8000公尺!
早有準備的聯隊長們開始仔細地解釋新戰術,並反覆強調了新戰術的高明之處,總之一句話,新戰術能夠達到真正的突襲,讓日本人完全措手不及。
平靜下來後,各機組開始研究命令的細節,而更多的人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鑽進了被窩。
3月9日下午,各個機組都乘坐卡車來到了停機坪,各機組分別登上自己的飛機;萊特「雙旋風」發動機開始點火,發出轟然的爆響,大團藍色的廢氣從引擎中噴出,機場上頓時烏煙瘴氣。
飛機的艙門和炸彈倉都開始緩緩關上,領隊的轟炸機率先緩緩滑上跑道,巨大的螺旋槳捲起的風沙讓跑道旁邊的圍觀群眾一個個都灰頭土臉。更遠一點的地方,陸軍和陸戰隊的士兵們坐在石頭上,看著這難得的大場面。
這次轟炸,是第1次「全力盡出」的空中攻擊——每一架地勤人員認為可以飛行的飛機都被派了出去;而且,馬里亞納群島的彈藥庫裡面也存儲了足夠5〜6次「全力盡出」空襲使用的燃燒彈。
如此多的發動機的巨大轟鳴聲震耳欲聾,似乎天空和島嶼都在抖動,傍晚5:35分,隨著一發綠色信號彈的升起,領隊的「超級堡壘」開始起飛滑跑,飛行員把4個節流閥推到了最前方,鬆開了踩住刹車的腳;之後他緊緊握住操縱杆,收住襟翼,好讓飛機加速更快。
當時速達到256公里時,龐大的飛機前輪就會抬起,後輪也會漸漸離開瀝青跑道——滿載的轟炸機緩緩升上了悶熱的天空;50秒後,第2架飛機騰空而起,後面的飛機逐一跟上。
參加3月9日這次出擊的大部分B-29都達到了起飛重量的極限——大約70噸。飛出海岸線後,沉重的飛機將會貼著海面飛行相當一段距離,爬升的過程非常緩慢而漫長,螺旋槳在海面吹出了4道清晰的白色尾流。
從塞班島和天寧島的機組在40分鐘後開始滑跑;從關島第1架飛機起飛到塞班島的最後一架飛機升空,整個起飛過程耗時足足2小時45分鐘。當夜色降臨後,334架「超級堡壘」已經全部升空,踏上了前往東京的征程。
天火焚城
因為不用採取編隊飛行,這次空襲也同樣不用集結了;所有的轟炸機只需要飛到既定高度,然後一直向北飛行即可。
當這些飛機在低空的氣流中顛簸前行的時候,有的飛機可以看見一片漆黑的海平面上突然爆發出明亮的爆炸閃光——那是硫磺島上的日軍部隊在進行最後的垂死掙紮。
在接近東京時,天氣有所好轉。機組人員穿上笨重的防彈衣,戴上沉重的鋼盔,像身披重甲的騎士一樣注視著前方,緊緊盯住領航機不時閃爍的白光。
即便是在一片漆黑中,海岸線也會很清楚地顯示在綠色的雷達螢幕上,經過了強化訓練後,就是最蹩腳的雷達操作員也能毫無問題地找到東京灣。飛到陸地上空後,天空中的雲量比預計的少得多,領航機毫不費力地就找到了瞄準點。
目標是一片約31平方公里的鬧市區,這裡曾經是東京最熱鬧的地區之一,如今大量的商店和劇院已經倒閉,街上一片清冷,但是仍有數十萬工人在數千個家庭作坊裡辛勤勞作。
這片區域由大量的工業和商業區,以及分散在周圍的人口密集的居民區組成,這裡也是東京人口密度最大的地區——人口密度接近40000人/平方公里。
淒厲的空襲警報響徹了夜空,接著數十個警報器開始長鳴,民防人員照例在各個街巷敲響了木頭梆子,不過,對於空襲,東京的居民們早已「習慣」,他們還以為,這次的空襲和以往的沒有什麼區別,不會造成太大的破壞;東京廣播電臺也聲稱,敵機還在幾十公里外,大家不要恐慌。
第1批的領隊機的不同以往的發動機的咆哮聲引起了日本人的警覺,他們成群結隊的來到街道上,目瞪口呆地看著比以往降低了太多高度的「超級堡壘」,低飛的轟炸機顯得無比巨大,彷彿觸手可及;在探照燈的照射下,銀色的機腹倒映著橙色、紅色、綠色的光芒,高射砲開始射擊了,爆炸的火光在飛機上方迸發。
已經進入了轟炸航線的領航機開始壓低機頭,進入了小角度俯衝,飛機的發動機開始發出更大的咆哮,飛行時速提升到了接近500公里,這樣做是為了干擾地面高砲和戰鬥機的瞄準。
炸彈的艙門隨即打開,3月10日0:15,最前方的兩架飛機交叉飛過目標上空,同時投下一串炸彈;它們在距離地面30公尺的高度時炸開,大量的燃燒的凝固汽油塊向四周濺射,火焰組成了一個巨大而耀眼的X形,標示出了大約25平方公里的目標區。
在燃燒彈噴射出的橘黃色火焰照耀下,一個巨大的城市展現在飛行員的面前,這裡有無數的街道、房屋、倉庫、住宅……
又有10餘架領航機朝著目標撲來,投下了大量的汽油彈。一名領隊長機用無線電向關島報告:「目視轟炸目標。大火可見。高砲弱,未見敵戰鬥機。」
3個轟炸聯隊的主力部隊緊隨其後,他們並沒有排成緊密的隊形,而是井然有序地以1分鐘左右的間隔從目標上空快速飛過,攻擊的高度從1600〜4000公尺不等;地面的探照燈瘋狂地在空中來回劃過,銀白色的機身在夜空中閃閃發光,高射砲在瘋狂地開火,卻毫無斬獲。
沒有一架戰鬥機升空攔截。(戰後,美國人才知道日本戰鬥機在狂暴的上升熱氣流中無法控制;它們甚至無法接近B-29,更不用說攻擊了。)
飛機一架又一架的掠過天空,在地面瘋狂逃難的老百姓眼中,如同一條復仇的巨龍,向罪惡的城市噴吐著怒火。他們驚恐地看著顯得格外巨大的飛機,在地勢比較高的地方,日本人可以清楚地看見一串串的炸彈在目標上空炸開,無數細小的長條子彈,拖著長長的棉布飄帶,「像蒲公英一樣」,翻滾著墜落。
暗紅色的天空中,冒著火焰的殘骸四處散落,剛開始,一些居民還拿著滅火拍(一根頂端捆有大量破布條的長棍)去撲滅落在自家的屋頂和院子裡的火苗,粘稠的火焰迅速在屋頂上流動,很快屋頂就發出「砰」的一聲炸裂聲,隨即整個房子開始噴吐出濃煙和火舌;見勢不妙的他們只能趕緊搶救出家裡的貴重物品向外逃跑。
東京當時配備了一支擁有8100人的消防隊伍,面對如此巨大的火場,他們很快就領會了「杯水車薪」這個詞的真實意義,僅僅依靠消防車那有限的水量,根本無濟於事;許多消防員徒勞地撲救著無窮無盡的火頭,沒有及時撤退的消防員都葬身火海——第一批燃燒彈落下來30分鐘後,東京消防局就記錄「火勢完全失去了控制,我們完全無能為力。」
1945年3月10日午夜,美軍B-29轟炸機使用燃燒彈對東京下町區進行大面積轟炸,在強風的助長之下,下町區陷入一片火海,造成的傷亡毫不亞於同年8月對廣島、長崎的原子彈轟炸
四散的火頭很快聚集在了一起,彙集成一片巨大的火海,在大風的幫助下,火焰迅速橫掃城區,火借風勢,風助火威;大火如牆推進,並且越過小巷和防火道,不斷吞沒新的可燃物,那些用松木、紙張、稻草和竹子造起的房子,無一倖免。
升騰的火焰像風暴一樣從一個街區掃到另外一個街區,許多的家庭作坊裡存放的燃料和可燃物猛地爆炸開,燃料桶如同火箭一樣轟地一聲沖到百米高空,爆成一團四射的火球,火焰被散射到了更遠的地方;許多人瞬間就置身熔爐,他們周圍的一切都在熊熊燃燒:牆壁、屋頂、地板,甚至是門外的鋪滿鵝卵石的街道。
在後來趕到的機組眼裡,他們先是遠遠地看見了照亮了遠方天空的紅色光團,目標是如此明顯,連瞎子都不會錯過;隨著距離的接近,地面上的無邊無際的火海出現在了駕駛員的眼中,其中有些暗色的直線,那些是街道。
這是典型的日本人的意淫,在上升的熱氣流中,日本戰鬥機會完全失控
顯然,再向火海中投擲燃燒彈完全就是種浪費了,於是,後來的轟炸機隨即向著火線邊緣散開,繼續投下更多的燃燒彈,火勢越發猛烈,像是要將一切吞噬殆盡。
目標的核心區域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地獄,中心溫度高達1200℃多;城區裡的十字運河的水開始沸騰,裡面擠滿了逃生的日本人。
最後一批到達的轟炸機組,只看見漫天飛舞的火燒雲,漆黑的背景下,橙紅色的火光照亮了天際;濃煙燻黑了後來的轟炸機的機身,門框和窗框的碎片被捲上半空,上升的熱氣流讓數十噸的飛機顛簸得如同狂風中的小樹葉。
在俯衝過程中,不少B-29被掀了個底朝天,機組人員靠著安全帶才沒有撞到腦袋。
濃密的黑煙沖天而起,穿過火場上空的飛行員被人肉燃燒時的臭味弄得噁心不已;後來的轟炸機不得不沿著火場邊緣投彈,以免駕駛艙灌入濃煙。
高射砲火逐漸準確了起來,但是比李梅預計的要薄弱很多,1架「超級堡壘」被擊中後,一頭撞在了城區中心,伴隨著爆炸聲,耀眼的白光照亮了夜空。
投下炸彈後,B-29掉頭返航,在他們的身後,是塗滿整個天空的怪異的淡紅色光芒,直到機組在海上飛出了200多公里以後,這片光芒才沉沒在黑沉沉的海平面下。
而對於陷身火海的日本人而言,面對如此規模的天災,他們存活的唯一希望就是足夠好運,選對方向逃跑:
他們如同置身於洪爐,周圍所有的房屋都在燃燒,瓦片被高溫烘烤成黑色的雪花,狂風裹挾著濃煙和燃燒的碎塊砸在逃跑的人身上;大火的熱量烘乾並點燃了火場附近的東西,瀝青地面逐漸融化。
單薄的木片房子在幾分鐘內就燒了個精光,一家家的人們要嘛是尖叫著衝到街上要嘛就被埋在了燒焦的瓦礫堆下。
火焰讓周圍的溫度變得越來越高,黑煙越來越濃,有的人的肺部被燻壞了,他們跌倒在路上,滾燙的空氣和濃煙讓他們窒息。很快,大街小巷都倒下了一地焦黑的屍體,這些人都是試圖從火場裡逃走時,窒息並被燒死的。
在猛烈的大風裡,即使那些已經逃出大火範圍的人也會因為被風刮來的火星而著火。衣服都被點著了,那些把嬰兒綁在背上的母親們發現孩子身上也著火了。
天空中落下來的不止是碎片,還有M69燃燒彈,12歲的美智子拉著一個4~5歲的和家人走散的小女孩在火中逃生;她看見1枚燃燒彈發出刺耳的呲呲的聲音落了下來,在躲避的時候,小女孩的手從她手中滑脫了;等到美智子再度回頭時,她的眼前只有幾個全身是火焰的人了,一塊小女孩的棉頭巾的殘片在空中飛舞……
無數的人蜷縮在木製防空洞內瑟瑟發抖,其結局自然是被活活燒死。還有些擁進了大型防空洞的人群,以為逃過一劫,卻沒有想到,四面的高溫最後將防空洞變成了一座座大型烤爐,裡面的人先是熱得穿不住衣服,然後被慢慢地烤熟。
更多的人則選擇了孤注一擲地逃生。這時候人的本能都是盲目地向遠離高溫的地方跑,但活下來的往往是做出理智選擇的人——跑向最寬闊的街道,或者游泳池、河流,要嘛是某個公園。
數千人逃到了淺草觀音寺,這裡在東京的歷次大火中都倖免於難,人群將這裡堵得嚴嚴實實的,很快,B-29投下的凝固汽油燃燒彈不斷從廟宇上方飛過,有些直接落在了寺廟的屋頂瓦片上;堵在大門和廣場的人群中也不斷有燃燒彈落下,人群發出刺耳的尖叫,木質的廟宇熊熊燃燒,著火的大樑砸在人們頭上,當火焰從四面八方圍過來時,外面的人想衝入寺廟,而裡面的人打算衝出去逃生,迎頭相撞的人群擠成一團,瘋狂的踩踏發生了,但是無人能夠倖免,這座雄偉的寺廟最終和逃難的人一起化為了灰燼。
在不遠處的紅燈區吉原,高大的鐵門都被緊緊鎖上——這既是為了防止簽了賣身契的妓女們外逃,也是防止火勢蔓延過來;然而,當火海猛撲過來後,這裡的房子立刻就被點燃了,許多妓女在這天晚上和嫖客一起被燒死了。
在南邊的日本橋附近,員警指揮著逃命的人們到著名的劇院「明治座」中躲避。但是逃難者們因為缺少空氣而窒息,接著舞臺上的幕布也被點燃了,這個巨大的建築也變成了一個火葬場。
在火場的中央,仍有少數幸運的人得以逃生,他們往往是逃向了迎風的方向,或者找到了被混凝土建築環繞的開闊地,要不就是趴在了低窪地帶的溝渠裡面——這裡仍有足夠的氧氣供他們呼吸。
數千人湧向運河或者隅田川,逃上那11座鋼鐵橋樑。但是,短時間內逃過河的人得救了——火勢很快席捲過了河,無數人同時從兩端湧來,想要逃往對岸,結果誰都動彈不得,被困在迅速蔓延的大火前。
成千上萬的人集中在河岸上,並全跳進了淺水區。但是在一些地方由於兩岸全都著火了,大火的熱量使河水溫度升高,致使許多人被活生生地煮死或者被蒸汽蒸死。
一些人在漲潮的時候被淹死了。還有一些人是被後面那些蜂擁向前,拼命往水裡跳的人給擠了下來,然後也被淹死。另外有成千上萬的人跑到河面的橋上躲避,大火燃盡了空氣,許多被困在橋面上的人開始窒息,一些人跳入水中,獲得了片刻的喘息,隨後,鋼鐵的橋樑被燒得滾燙,更多的跳河逃生的人砸到他們頭上,水裡擠滿了人頭;許多人被河水沖走。
一個名叫土倉秀三的工廠工人,帶著他的兩個孩子爬到了雙葉學校的屋頂,高溫和燃燒的餘燼包圍了他們,他無比幸運地找到了屋頂的水箱,舀出水澆在孩子身上,還澆滅了自己衣服上的火。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他輪流把孩子浸泡到水箱裡再抱出來,高溫的火焰幾乎瞬間就把他們的衣服烘乾了——但是他們得以倖存。
大轟炸過後的東京,圖片底部可見中心地區被燃燒彈夷為平地
如此猛烈的大火,燃盡的速度也比較快,到了3月10日的拂曉,火勢基本已經熄滅了,東京的中心地帶已經化為廢墟,還矗立在原地的,只剩下混凝土房屋、石頭雕像、水泥柱、牆壁、鋼架。
警報解除的笛聲在凌晨5點鐘響起。那些在大火中僥倖逃得一命的人們筋疲力盡地癱倒在地。而在少數地方,大火整整燒了4天才熄滅。
橋上盡是沒有跑出去的人的殘骸,就連河流本身也被蒸發得幾乎乾涸,河道被腫脹的屍體與遺棄的雜物塞得滿滿當當。
火災區域滿是濃煙,嗆得倖存者們睜不開眼。許多人衣衫襤褸,被燒得焦頭爛額,雙目紅腫,他們向著記憶中的家的方向前進,卻發現許多居民區被徹底夷平,連地標都不知去向。
大轟炸之後的東京街頭,到處可見被燒得焦黑的屍體,景象令人怵目驚心
一路上各種死屍隨處可見,它們被燒得如同焦炭一般,大小只有生前的四分之三,面目全非,無法辨認。日本政府派出的人員將死屍像木頭一樣摞起來,要麼就地焚燒,要麼裝上卡車集中掩埋,或者送到城市郊區集中火化。
當局打開了各處被用作庇護所的學校和其他建築的門,結果只找到了成百上千的死者。在雙葉學校旁的一個游泳池裡,人們跳進水裡以躲避高溫和烈火,大約有1000人擠進了水池,大火將水池蒸發得一滴不剩,只剩下滿滿一池子的屍體。
街上偶爾可以看見一輛被燻黑燒化的消防車,裡面是滿滿一車被燒死的消防隊員;當從其他地方趕過來的消防隊員們扒開防空洞的時候,許多人聞到了一股奇異的香味,當他們反應過來後,不由得嘔吐不已,長時間都不敢提到「肉」這個詞。
倖存者們三三兩兩地在街上徒勞地尋找自己的家,一些人在冒著煙的廢墟中努力挖掘,希望能夠找到點還能使用的用具,否則被燒得一乾二淨的他們就只能茹毛飲血了。
許多屍體摞成一堆,還在冒著煙,倖存者們開始向屍體上灑水,找來長長的杆子挑開屍堆,尋找自己的家屬;還有些活著回來的人則拿起焦炭,在牆上與人行道上潦草地留下訊息,找尋失散的親人。
天空是黑色的,地面是黑色的,空氣中到處充斥著腐臭的味道,和黑色的灰燼一樣,沾染在人們的皮膚上、鼻孔裡,以及他們的心裡。
在3月10日以及其後的好幾天裡,屍體隨處可見:有一家人堆在一起的,有相鄰的住戶們堆在一起的,還有成疊、成堆,甚至像一座小山似的堆在學校和醫院周圍的。
丈夫和妻子緊緊擁抱著被燒得熔為一體,燒成焦炭的嬰兒還緊緊地攀附在母親、姐姐或者祖母的懷裡。還有一些屍體保持著直立的姿勢,雙腿緊繃,胳膊伸開,彷彿要奮力逃離火場的樣子。
一位陸軍軍醫在黎明時分沿著隅田川河岸走時,發現了「河中漂浮著數不清的屍體,有穿著衣服的,也有赤身裸體的,所有的都黑得像木炭一樣,這情景真的讓人難以置信。這些都是死去的人,但你根本無法分辨他們是男是女。你甚至無法分辨那些漂浮物究竟是胳膊是腿,或者只是燒焦的木頭。」
在空襲後不久,裕仁天皇罕見地走出了皇宮,親自對東京進行了視察。
他不顧宮內省官員們的反對,執意要到破壞最嚴重的地區去。令那些倖存的市民們目瞪口呆的是,每到一個地方,天皇都徒步在瓦礫堆中艱難地穿行著。
兩個小時的行程之後,裕仁神色慘然地回到他那輛帶著金色菊花徽記的黑色轎車裡。
他轉向一位侍從,兩人一起將這次的破壞和1923年那次大地震所造成的破壞進行比較。「這次看起來要可怕得多,」天皇用低沉的聲音說道,「東京已經變成了一片焦土。」
日本人的生命和財產損失巨大,東京警視廳花了25天才初步統計出來,這次空襲總共造成83793人死亡,40918人受傷。另外有267171座建築物被毀,180萬人無家可歸。近1/5的東京城區化成一片灰燼。煤氣、供電、供水以及公共交通全都斷絕了。
根據日本政府後來修正的資料,死亡人數超過10萬,還有些資料則估計人數高達12.5萬。
李梅從航空偵察相片上看到,41平方公里的城區面積化為灰燼,這片區域中,18%的面積是工業區,還有63%是商業區。
空襲的成果是如此顯著,美國人根本就不用再通過數屋頂上的窟窿來估計轟炸效果了。
李梅正在審閱首次東京大轟炸的報告,右側是此次行動的領隊,湯瑪斯.鮑爾準將
而美國人付出的代價則是:損失14架轟炸機,其中有5架在海上迫降,機組成員均被救起;42架轟炸機因為各種原因受到損傷。
日本媒體隱瞞了災難的規模。他們在強調天皇安然無恙的同時,還在大肆指責美國人進行「盲目轟炸」或者「屠殺式轟炸」。
然而到了1945年,幾乎全部的美國民眾都認為,落在日本與德國土地上的每一枚炸彈,都是兩國罪有應得。
在美國民眾看來,敵人曾經偷襲珍珠港,又犯下「巴丹死亡行軍」等暴行,因此絲毫不值得同情。
李梅終於找到了解決問題的關鍵方法,事實證明——「只要方法得當,日本城市不過是殘秋落葉,可以一把火燒個精光」。
所有的這一切,不過是復仇的開始……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