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畢業四十年 黃文璋

探馬

大學畢業四十年黃文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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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民國 61 年進台大數學系，65 年畢業，畢業至今整整 40 年。大學唸了 4 年，數學系的老師，通常當人毫不手軟。大夥在煎熬下，每學期都感覺很長，好不容易度過 4年。40 年是 4 年的 10 倍，沒想到畢業至今，已度過 10 個大學的歲月了。我們成長在 8 年抗戰剛結束不久，從小對抗戰時，人民的流離顛沛，耳熟能詳。在那物質不豐的年代，深刻了解上一代在抗戰時，日子過得更苦。8 年是多麼漫長！但我們畢業已 5 個 8 年了。“蘇武牧羊＂是首我們幼時常唱的歌：蘇武牧羊北海邊，雪地又冰天，羈留十九年。渴飲雪，飢吞氈，野幕夜孤眠。心存漢社稷，夢想舊家山…。我們出生前沒幾年，有 1 百多萬軍民，隨著國民政府撤退到台灣。由“夢想舊家山＂的歌詞，便知這種歌，是我們那個時代所流行的。我們 18 歲進大學，彼時尚不曾見過雪。居然有人能在雪地待 19 年，真是天長地久。如今畢業 40 年，兩個 19 年都不止了。“青春舞曲＂是大學團康時常唱的：太陽下山明朝依舊爬上來，花兒謝了明年還是一樣的開。我的青春一去無影蹤，我的青春小鳥一 去不回來，…。


這首歌受歡迎，是因邊唱還能邊慨嘆時光一去不復還。我們大學時，便老氣橫秋地認為青春已逝。結果 4 年、8 年、19年，往昔以為很長的時間，沒一個能比，轉眼 40 年就過去了，我們的青春小鳥真的不回來了。
   
   幼時常聽長輩說當年如何如何，總想都那麼久了，怎還能記得如此清楚？輪到我們自己，雖已過了 40 年，大學時的很多情景，印象仍一直很鮮明，彷彿才是昨天的事。大一新生訓練時，系主任楊維哲教授，主動告訴我們，大學多唸幾年沒什麼，他本來保送醫學系，讀了 3 年，重考進數學系。那時資訊不發達，高中時對各大學及各學系，可說都沒什麼概念。會進數學系，有些是的確愛好數學，有些則是剛好考進來。而也有些原本熱愛，卻被折磨的跟數學緣盡情了。一年後有同學順利轉系或重考離開了，有些則繼續等待機會。有位同學原本就是重考進我們班，之後，每年都申請轉系且重考。轉系都不成，重考都能進台大，但都不是他想要的系。跟大夥同學 4 年，終於在我們畢業那年暑假，考上台大工學院的某學系，再花 4 年，因那時並沒有學分抵免的制度。為了一張大學文憑，共花了 9 年。有位同學大二時，決定重考醫學系。他得自修生物，因醫學系屬丙組，理工學系屬甲組，那時不能跨考，高中時甲組並不唸生物。以前是考前填志願，為了展示決心，他只填台大醫學系一個志願。結果破釜沉舟無效，差了 6 分。很可惜，因除台大醫學系外，其他什麼系都能上。第三年改考社會組，加唸史地。果真三而竭，上了東吳大學商學院。早知如此，前一年似乎該多填幾個系。那時轉系困難，聯考限制多，一切都很僵化，我們有事也不太找父母商量。能上台大，親友都與有榮焉，以為你自此有路透長安，坦坦平平一直看。故豈可顯得對於未來徬徨無助？少見媽寶，大部分的同學，都靠自己東奔西撞。班上仍不少沒有轉系，且沒有重考念頭者，就安安分分地待在數學系。數學系有前後相鄰的兩棟建築，就在醉月湖畔。舊數學館有 3 層，老師研究室都在那裡，還有幾間教室。走廊燈光昏暗，是會令人發思古之幽情。雖顯得蒼老，後來知道那棟樓的歷史並沒太久，乃於民國 50 年落成。學生活動主要在新數學館，那是我們入學前一年，民國 60 啟用。有地下一層及樓上兩層。一樓有 3 間教室，二樓則是圖書館，及一間很大的閱覽室。地下室置有乒乓桌，及很多沙發，我們大一時，大二為我們辦的迎新就在那裡舉行。在那冷氣屬於“貴重儀器＂的年代，兩棟數學館都有冷氣，舊數學館且是中央空調。有時還吸引一些外系學生來吹冷氣，這點便讓我們覺得在台大裡，數學系也算是豪門，因台大很多建築，都相當老舊，當然也不會有冷氣。我們常到圖書館東翻西翻，裡面的藏書真多。書內的借書卡上，有過去借閱者的名字及借還日期。不時還看到有些老師的名字，日期顯示是他們學生時借的。想到前有古人，後有來者，趕緊借閱，高興地讓自己的名字也列在上面。圖書館的館員張素瑩小姐，及行政人員游鈴月小姐，對借書的同學都很友善，可能覺得愛借書的學生不會變壞吧！我們借還書時，常會跟他們聊幾句。他們都在系上相當久了，很以待這個系為榮，會跟我們話當年，講那些老師學生時代的情景。我們都聽了津津有味，對系上的過去，因而有些了解。現在都自動化了，借還書皆不必經由館員。既不知曾有誰借過，跟館員也難有互動，少掉以前借書的樂趣。沒課時，我們常待在閱覽室，那是個交流的好地方。不光是自己班上，還有學長。從學長身上學到不少，對未來也逐漸有些想法。大一的線性代數是楊維哲教授教的，他寫了本講義叫“線性算術＂，因他覺得太簡單了，稱不上代數，不過是算術而已。這麼難的算術？也只好接受。教我們微積分的張秋俊老師，於我們入學前一學期，完成學位回台大任教。開學後便常聽人說，他 26 歲半便拿到博士，我們大二時他接系主任，所以才 28 歲。直到畢業都是他當主任，對我們一直很友善。現在大學裡，有人推辭當系主任，往往以年輕經驗不足為藉口。但以前我們的老師，28 歲便走馬上任了。升上大二，功課變得很重。高微、代數，及幾何，把大家壓得喘不過氣來。如今教師開課，都得提供課程綱要，教科書、上課內容及評分方式等，樣樣要交待清楚。當年老師教書的自由度很大，有時連教科書及參考書都沒給。下課後我們得到圖書館一本一本翻，看能否找到跟老師所講相關的材料。幾何老師黃海，那時仍在唸碩士班，除了每週 3 小時的課外，他自己又加了 2 小時，帶我們做習題。那個年代的碩士生是不一樣，雖沒大我們幾歲，不但上課頗有大將之風，當人也頗有大將之風。當然以前的學生也聽話，今日若有老師每週想加兩堂課，學生恐怕不予理會。而若有碩士生開課還當人，家長說不定都來了。大二時，我們陸續找幾位老師跟我們座談。談數學、談他們的求學過程，及人生經驗等。現今各學系都會提供課程地圖，告訴學生怎麼選課。為輔導學生生涯規劃，所舉辦的各種講座，還得以便當吸引學生來參加。那時學校幾乎不理我們，至於系上，大抵是崇尚適者生存吧！就讓我們自己看著辦。大三以後，必修課少了，可選自己喜歡的課，比較有讀書樂了。慢慢也覺得老師沒那麼可怕，且不像外表顯現的那般冷漠，於是敢跟他們閒話幾句。大四時，看到曾教我們代數的張國男老師，在門上公佈化工系微積分的學期成績，其中有位大四生被當。兔死狐悲，我們感到同情。張老師表示他一開始便提醒學生，這門課會當人，重修者不一定要修本系的，可選較易過的。但總該獎勵他勇氣可嘉啊！我們說。有勇無謀，那值得獎勵？張老師很不以為然。


   在這樣的環境薰陶下，大家知道一切得靠自己，得有勇有謀，事情來了不逃避。不知怎樣較好時，最多就跟同學商量，或問問學長，每個人各自決定未來該走的路，父母其實不太知道我們究竟在忙些什麼。畢業後，有人讀研究所，有人出國，有人就業。有人死守善道，留在數學，有人改行，甚至往宗教發展。學問都是通的，統一教及佛教，都有我們成一家之言的同學。看似沒教到大家什麼的台大數學系，倒也讓我們具有生存能力。


我們畢業後，系上因空間不夠，新數學館加蓋兩層，感覺上不像以前那麼從容了。民國 99 年，整個系更搬到與中央研究院合建的天文數學館。仍接近醉月湖，只是由東換到北；由兩棟小樓，換到一棟巍巍然的大樓。人面桃花，40 年了，我們自己變化很大，台大及數學系，變化自然也都不小。豈止人面不知何處去，連桃花都不知是否依舊笑春風了。
國立高雄大學統計研究所-心在南方 (nuk.edu.tw)

leejyhh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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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ejyhhao 發表於 2022-5-21 2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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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大數學月拍攝，上圖的冷氣機和我們大學時候機型不同。